衡阳雁回 第6章 重返上阳

躲在暗处的怀瑾此时才舒了口气，从假山后走出，对王远之施了一礼：”多谢王家哥哥相护！“

那王远之微微一笑道：”不必多礼。令兄与我是知己好友，我多年在外未归。前几日听闻握瑜兄亲妹出嫁，便要前去观礼，谁知正巧遇上你，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了！“

说完便吩咐僮仆招呼别院内侍宫人收拾安排住宿事宜。

王远之人既风雅，声音也温润，如此娓娓道来，让人如沐春风。

怀瑾略略红了脸，春莺却悄悄说道：”那王公子风度真好，和咱们卫公子不分伯仲啊！“

一会又自言自语道：”早就听闻琅琊王氏嫡子是芝兰玉树般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传啊！“

那王远之对怀瑾施了一礼道：”我之前已经派家奴将长春宫之事上报上阳府衙，睿王既已逃出城，想必此处已经安全。刚刚家奴来报，中军指挥使派出的士兵马上就到。“

顿了一顿，说道：”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别过了！姑娘可待明日返城，明日会有人专门护送姑娘返城！“

目送王远之远走之后，桓怀瑾这才想起刚才救的那个人，也不知怎样了。

她吩咐春莺带着两个内侍到后面假山后把那人抬出来，却发现那处空空如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当下，两人自去安排去处休息，内侍总管指挥下人处理尸体，打扫庭院。

怀瑾这才知道，在她们来之前，刘松瀚已经控制了这里，而且，他志在乐昌公主！

怀瑾只是碰巧倒霉遇到了这群叛军而已。

乐昌公主为什么在这里？叛军为什么要绑架乐昌公主呢？

明熙哥哥又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搭救乐昌公主呢？父亲在哪里呢？

那个叫哥哥名字的年轻人又是谁呢？

一团团迷雾像一张大网，织得绵绵密密，裹得怀瑾喘不过气来。

床上翻来覆去半晌才朦胧睡去。梦里怀瑾和明熙哥哥两小无猜，玳梁栖燕，黄昏并归。

卫明熙，原来良辰美景，山盟海誓，都付与断壁残垣、过眼云烟！

早上，怀瑾是被鸟儿无忧无虑的叫声惊醒的。别院的风景着实迷人，但桓怀瑾无心欣赏此地美景。

匆匆洗漱完毕，便带着春莺在上阳府衙派来的兵将的护送下，赶往上阳城。

一路上她得知，睿王反，城中守将多年耽于享乐，战斗力极低，而睿王这么多年在贵妃的回护下，羽翼已成。

睿王府屯府兵数万，先皇被贵妃蒙蔽了双眼，对此不闻不问，致使上阳城除中军外，其他四军已有快小半人归属睿王。

此时睿王造反，这些将士立马揭竿而起。

怀瑾心中默想，那前后左右军虽说都隶属中央军，但大部分都是寒族子弟，即便军功再多再高也不可能出人头地。

而且，晋国军人地位低下，饷银极低，听哥哥说，已有数月没发饷了。

高级将领一般都是士族高门，家中大多豪富，但中下级将士却要靠饷度日，久之，人心思变。

生逢乱世，只要有人振臂一呼，给个出人头地的许诺，这些将士定会拼死追随的。

毕竟这是可该变命运的机会。反正跟谁也是打仗，再不济也可捞点饷银花花。

不一会功夫，已经到了城门，一路上看到有许多来不及处理的死尸和那狗形狼眼的野犬，怀瑾感到心惊肉跳。

父亲被睿王抓走，下落不明，但据说是为了威胁哥哥，那么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到家和家人商量了，再做计议。

待进得城中，却更加凄惨。目之所及一片狼藉，城中到处是尸首，受伤的百姓随处可见，呻吟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有的麻木地坐在地上，有哭天抢地的百姓，乘乱抢劫的匪徒、未燃尽的火苗………到处弥漫着战后的衰败气息。

昨天的此时，上阳城还是花团锦簇，一片繁华。

怀瑾归心似箭，顾不得难过，只是催促马车快点。

桓家位于上阳城北的皇宫东侧的戚里。这里是世家大族的聚集地，十分繁华。

世家大族家中多庭台楼阁，水榭曲廊。有庞大的庭院和高耸的房屋。

庭院里养花种草，引水蓄池湖，建造假山。把自然与繁华，交融交织，极尽奢华。

但位于城南的里坊的平民区就逊色多了，一家几口住在两三间房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苦工，却还缺衣少食，遇上战乱，就有可能身首异处。

怀瑾一边胡乱想着，一边催促马车快行，一时就到了家门口。

只见李管事正在门口翘首以待，看到有阿江赶着马车驶来，立马上前，焦急地说：”姑娘，你可回来了，卫家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春莺拍着小手笑曰：”小姐，卫公子终究还是来找你啦！“

怀瑾看了看天真烂漫的春莺，叹了口气，心想说：”这卫明熙昨天迎亲却中途失踪，今日父亲被抓，兄长未回，他们上门还不知是福是祸呢！“

家里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变化不大。只是那些毁坏的花木和破损墙壁，昭示着这里也经历过兵祸。

家里的府兵本来不少，但年前柔然犯境，哥哥前往镇压，父亲担心哥哥，把家中心腹精锐大半给了哥哥，剩余的又几乎给了自己，家中只余老幼，若不如此，那睿王也不能轻易就把父亲捉去。

思索间已走进桓府正厅。桓怀瑾母亲早亡，桓父喜静，至今府内也只有两名姬妾，照顾桓守清日常起居。

怀瑾看到父亲的两个侍妾素锦和夕颜正在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自己，心中疑惑，是不是自己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果然卫府管家卫河对怀瑾施了一礼，面带难色地说：”今日之事，小人受家主安排，得罪之处，望姑娘海涵！“

说完，拿出丝帛对怀瑾说：”家主知晓昨日变故，恐姑娘落入叛贼手中，清白有失，使家族蒙羞，故命公子写此和离书给姑娘。今后愿姑娘得遇贵婿，百年好合！“

说完把和离书和嫁妆清单递给目瞪口呆的春莺，躬身一礼，带领家丁离去。

虽然知道自己经过昨天的变故，必然会有许多闲言碎语，但明熙和自己自幼相识，情投意合，怀瑾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自己昨晚不过是气他和公主私会，不保护自己，原想先回家，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完了，正好也冷一冷他，让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也就算了，谁知，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卫明熙，你可知道，你的这份和离书是要把我送上绝路啊！

今后，上阳城的人怎样看我，我桓怀瑾未入夫门而被休弃，今后让我如何自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