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 第十六章 楼上有人望月到三更

当晚，城主府中，白鹤楼上。

云影当空，野云俱暗，与水中倒影平分秋色。

夜幕中，姜海站在白鹤楼的顶楼外廊。

青木城这些年来实力连年在走下坡路，虽然在青木城一众修士看来自己与那三大门派就是这片区域的主宰，可是看热闹的外人不知，他姜海心里却是明白的很。

青州城作为青州主城，附属城池多如牛毛，比他青木城繁荣强大的也有很多，像青木城这种下等城池的末流，很容易被青州城抛弃。而一旦被放弃庇护，不说周边诸多城池虎视眈眈，单就妖兽来袭自己能否抵御都是个问题。

姜海眺望远处群峰，望着这看似属于自己的江山城池，却连个最坏打算都没有。

早些年姜海自负气盛，离开青木城走南闯北，自信最多五年就能在青州地界打下名声。可惜青州太大了，神通广大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能翻起浪花的只有极少数。

十年之后，姜海心灰意冷，回到青木城偏安一隅，接手做了个小小城主，正准备安安静静过完后半生，谁知却生了个天赋卓绝的儿子，这孩子自三岁踏入修道门槛，五岁时成功练气，七岁踏入练气境后期，八岁凝丹，十一岁跨入凝丹中期，被认为是二十岁之前最有望踏入化形境的天才，这让姜海又重新燃起了去广袤青州立足生根的希望。

可惜这孩子天生反骨，府里上下谁说话都不管用，平日里更是纨绔至极，自己想靠着这孩子站稳脚跟的想法看来又是不行了。这让姜海偶然偷闲出神时有些哑然自嘲，不说青木城这座城池就像高悬在天空上一样摇摇欲坠，就连自己府中也是少有安宁。

姜海双手扶在微凉的栏杆上，思绪万千，回头望望这如梦似幻的半生，不由一阵唏嘘。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庞，竟有些湿润。

“老爷”

姜海身后传来略带苍老的嗓音。他转身，望着眼前老人，长叹一口气道：“如何”

来者正是城主府的宁管家，在这偌大个城主府，他是少有几个姜海最信任的。

宁先生犹豫了一下，道“泾阳城有八个，锦城十一个”

自青木城完成选拔考核后，姜海就让管家宁先生去打探另外两个与青木城毗邻的城池的考核情况，无疑，都比青木城要好。

这结果也在姜海意料之中。

姜海望向白鹤楼下水面寂静的湖面，轻轻笑道“你自打我在青州闯荡的时候就跟着我，跟我的时间最长，也是我最亲信的人”

说着他走到顶楼阁内桌旁，桌上有一壶酒，八只精致小巧的瓷杯。

姜海拿起两只杯子，各斟满酒，道“来，你坐这，今晚不谈主仆，只管与我好好喝上一杯”

宁先生一愣，道“好”

“泾阳城老城主死的早，治理城池有一套策略，运筹帷幄制胜千里，我这辈子是大概是比不上他了，但我胜在脾气要好上很多，所以才能活得比他长。还好他死的早，新晋的城主没有什么新颖有力的手段，不然泾阳城能通过考核的人恐怕还要多一点”

“锦城的城主没什么大的能耐，不过他就是从军师做起，做军师的时候，都在军帐内事必躬亲，这一习惯一直被他带到当城主，所以事事了然于胸，也有魄力，敢想敢做。所以他们有十一个人我一点也不惊讶。”

姜海好像怕冷，这是夜晚亥时时分，白鹤楼上自是凉风习习，忙端起酒杯，喝了口酒暖胃，这才喟然叹道

“而我呢，我虽然比较懒散，但许多事情都能看在眼中，当年泾阳城老城主征战四方，为泾阳城肆意扩大疆土，顺势灭去数个反复无常的豪强，对于那些不服投降的城池，则提出高于车轮者，不管妇孺，皆杀。此等有损阴德的绝户计，也该他命短”

说到这，姜海猛地朝桌上一摔酒杯。

“那锦城城主，一介文臣，但当年战乱，他随着老城主身先士卒，出谋划策，阴谋阳谋运用到极致，所以老城主将指挥权大胆交由他，他果然是不负众望，亲率修士直捣黄龙，后来一生无儿无女四处征战的老城主死去，他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锦城的新城主。”

“而我姜海呢，既无胆魄，又无谋略，所以如今青木城式微，我守着这一亩三分地，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宁先生一直不语，只是做个倾听者。

“我终究是算计不过他们的，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年轻人的舞台”

“宁老，不是我姜海惜命，我实在怕大厦将倾之时无人力挽狂澜，对不住千千万万个曾为青木城死去的勇士啊”

姜海长呼出一口气，仰头喝了口烈酒，神情恍惚。

他重新望向水面，冷不丁皱了皱眉头。

“宁老，去宴请今日通过选拔考核的四位少年，就说我姜海有请”

“现在就去，时间定在明日戌时，地点就在这。”

宁老起身领命抱拳鞠躬退去。

这一晚，姜海独自凭栏望月到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