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剑 第一章 剑落南疆

苍苍茫茫的天地，幽幽深山，清澈河水。太阳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下山了，尧客和他的弟子一众人走在路上，其后跟着几名他带下山的华山弟子。他叹息道：“哎，走得快了，也不知前面有没有人家。”尧客半年前南下查访华山遗失的代代相传的宝物南华剑，如今打探到消息，宝剑就在这南方桂林一带。

尧客想了一想，又自言自语道:“这一路上，见了许多人，都来参加比剑大会，看样子都是来抢夺南华剑的，也不知道今后还有多少凶险呢。”他手里时刻握着一把自己的佩剑，小心提防着，一但他人来功，也能及时防守。忽然一名派去探路的弟子来报，说是山路前有一处村寨，尧客喜不自胜，对后面的弟子们说道:“前面有村寨，大家快些走，到村寨中讨些吃喝。”从到南方桂林来的这一路上，众人都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村庄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现在是深冬十一月，这里的天气却较北方温暖，全然不似中原。尧客与众弟子都没见过这南疆景色。只见山清水秀，山都好似拔地而起，山大多四面环河。大江大河环绕其间，山水都是并存。山的形状有一种说不出的好看，较为陡峭，不像中原，连绵起伏，有陡有缓，这的山就好似一根根粗壮的柱子。

师父在他走时早已同自己的师兄弟们讲好了，夺回宝剑，就选个好日子在华山顶上召开神剑归山大会，顺便也把华山派下一任掌门人也选出来。白长清此举就是向天下人传达，这把宝剑就是我们华山的。这样一来，武林中十几年的风波就平静下来了。这把南华剑，相传是隐世高手独孤异与其妻子打造，并送给华山派开山祖师剑无邪的。尧客心中想道：“要不是我们祖师爷与独孤异夫妇有莫大的交情渊源，那把宝剑怕也就随着独孤异前辈长眠了。”

此时正是深冬，只不过南方天气稍微温暖些，没什么雪，树木都是常绿，没有什么枯黄的。都只道南方属火，北方属水，南方这么暖，尧客知晓其中的道理，也见怪不怪。

行走在山路上，山势险峻，颇为陡峭，倒像华山一处的一般，只不过草木茂盛，华山上只是岩石和古松。尧客带领众弟子，在附近竹林里摸索前行，终于找到了那位探路弟子所说的村寨。村寨居于山间，多用竹、木搭建而成，与中土建筑大为不同。

村寨中人服装与中原大异，女性头戴银造牛角装饰，男性多戴上长头巾，上衣都是多披披领、背帕等，女性下装有一青色百褶裙，也有蜡染裙，男性大多穿简短而大的裤子。村中人多，多养有鸡鸭，以牛最多。尧客上前问一位老者道:“老人家，我们从北方的中土过来，路途遥远，到了这可否供给些食物，好让我们继续上路啊？”那老人家打量了尧客与众弟子一番，见是从中土不远万里而来的，又作侠士打扮，便肃然起敬，对周围人说了些什么，随后周围人都去屋里了。不一会，都拿出了自家的鸡鸭鱼肉、饭菜、瓜类、米饭、米酒来了。那老者道:“我们这苗疆没什么好酒，各位侠士可喝得米酒啊？”

尧客很少喝过米酒，弟子们更是没有尝过，便道:“有酒固然是最好不过了，米酒一定很是香甜。来，干了。”于是，都吃起饭菜，喝起酒来了。

众人酒足饭饱，歇息了一阵，已是申时之初，尧客不想耽误了比剑大会的日子，便决定上路。尧客问寨中苗族人道:“各位乡亲，能否给我们指一条到附近渡口的路啊？”于是老者道:“下山的路，就在我们村寨东边，有条小路，直穿树林。之前有几班人马，也同各位一样打扮，我看是各位的同门吧？”

尧客和众人听罢，都是一惊。尧客道:“老人家，你是说我的同门师弟师侄们，都到过这吗？”那老者道:“嗯，他们昨天就到了我们这，我们村中的人给他们带的路。他们一路上都做好了记号，说你们如果来了，会找到记号的，我们就不送你们啦。”

尧客听罢，大喜道:“原来我的师弟们早就来过了，那就真的要谢谢各位了。”老者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尧客带领众人，沿着山路下去了。不多时，山路渐渐隐去，山中竹子越来越多。再走一会，路已经不见，到处是草和竹子，已然到了荒郊野外。尧客观察四周，果然发现，好多竹子上都刻有标记，一竖划，六道恒划，还有一个直指前方的箭头。那竖划自是代表华山，那六道横杠，则是代表自己排行第六。华山上有华山八仙，乃是覃儒、占行、尧客、秦一居、阮阳子、思平子、处玉虚、马九倾。其中处玉虚和马九倾都是女辈，也最为年轻，确是一身豪侠气派，乃是女中豪杰。师弟思平子排在第六，于是就有这样一个符号。

尧客见到思平子的记号，自是欣喜万分，但转而一想，不免有些难解。难道六弟也走到桂林来啦？想当年师父命令秦一居，阮阳子，思平子和我，带着数十弟子下山，都是华山弟子中的精英，此次下山，只为寻回宝剑。华山派向来行事光明磊落，备受武林中人尊敬，华山八仙也是江湖中的高手，一身正气，武功也高，别人也不敢贸然来犯。自己这一路南下查访宝剑下落，带了十几弟子下山，也没有什么歹徒来挑衅。尧客看到竹子上的标记，正发愁。难道六弟发现了宝剑在南方，本来往东寻找的他，转而南下了？尧客忽然又想到:“是了，兴风岛四鬼夺得宝剑，要开比剑大会，此时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师弟们大多是听到旁人说起，于是也就跟着来了。”

尧客带着数十名弟子继续前行。山上没有去路，只有山下有河，可走水路，却也不知道何处有船。如此一来，只有走山林间穿行。这里真实荒僻之极。一行人刚从不远的一个村寨里出来，走的是当地人指的下山小路，几人走着走着，路径竟然全无，得靠记号才能知道方向。但觉山势越来越陡，走到后来只能弯腰斜行，稍有不慎就会滚下山去，也不知这山下有无河水，岸上是泥土还是岩石。

众人行了几步，刚距那记号不远，又见一个记号，还是六弟所划。尧客当下更无怀疑，六弟肯定是在为自己指路。尧客心下越发焦急，但愿能见上六弟一面，知道他与自己一同下华山，洛阳一别后又去向东边，却又如何到了这里，要他把这几年的经历全说一遍才好。华山八仙早在一起练剑，情同手足，相互关照，心系一处。这记号是历来华山派弟子互相联系的符号，只是在处理极其重要之事的时候才画出来联系师兄弟们，自创立至今，却只用过这一次。

尧客仔细看那记号，发现记号上也有个箭头标记，直指前方。众弟子都高兴起来，道师叔思平子在指路，不久就可以见到自己的师叔，与同门会和了。尧客南下的路上听人说起，南华剑在桂林一带出现，兴风岛四鬼得到宝剑，召开比剑大会，各路人都想去争夺。路上看见有人结伴同行，也有人形单影只，都是前往桂林，大多是武林中不同门派之人，也不乏有许多杂七杂八的武林好手。他们结伴同行的，有时却也相互打闹，勾心斗脚，显是怕有一日一人得剑，便天下无敌，将自己杀了。尧客与众弟子皆是唏嘘不已，为他们痴迷于宝剑的丑态既是厌恶，又是同情。尧客一行也是极为难堪，别人也都道华山派也来争强好胜来了，都是对自己又是敬重，更是小心。这其中原委，尧客与他们难以说清，只好作罢。只是唯恐一日有人突袭，将自己并一众弟子全数消灭，好让在路上少一个竞争对手。有几日，果然有江湖黑道上的好手对一行人突袭。这些人功夫自是不及华山派，早已被自己同华山弟子们打发走了。些人都是南疆的武林好手，自认为武功高强。尧客发觉，华山只是在这中原武林有名头，这南方倒是少有人知晓。一路上都听人说，东海的兴风岛四鬼夺得宝剑，要在桂林一带苗族人五陵寨的水香酒楼上，举办一个比剑大会。看来这剑在兴风岛四鬼的身上，已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了。尧客确是不知，这兴风岛四鬼何以要如此大张旗鼓，要天下人都知道南华剑已为己有，难道就不怕别人来抢夺吗？

当时在路上听闻江湖上帮会中的朋友们说，南华剑被兴风岛四鬼所得，兴风岛四鬼要在五陵寨水香楼上开比剑大会，于是跟随他人的脚步，来到这苗族地界。旁人不知这宝剑本属华山派，更不知宝剑是隐世高手独孤异前辈所造，并送给华山派祖师爷剑无邪的。其中的是非曲直，岂是一时之间道得尽的。

倘若当年的独孤异前辈不是隐居世外的高人，而是积极入世的侠客，那天底下谁人不知南华剑的来历，当他把剑交于师祖剑无邪，天下人也都知道南华剑是华山所有的宝物，自然不会来争夺了。但如今就是有千万张口舌也难以辩解，旁人只道是华山派也来夺剑，视自己如仇敌。但倘若不言不语，岂不是让独孤异前辈，师祖和师父们的心血白费了。

尧客与众弟子从未到过南方的深山，更何况山势陡峭，道路泥泞，众人从村寨中出来到这，也是很累。尧客下令众弟子，按箭头所指方向前行，看看能不能见到六弟。尧客走了一程，又见到了一种标记，是四弟秦一居的记号，与六弟的记号所指方向一样。尧客不禁大喜，与众弟子道：“啊，看来四弟也来啦，想毕是南华剑失落南方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众师弟都在路上听说了啊。”众人都很欢喜，想到不久就可以与同门相聚，人多力量大，等会与武林中人一会，就不用落在势单力薄上了。自从三年前四兄弟分离，尧客去了南方，思平子去了东方，阮阳子去了北方，秦一居去了西方。想来还得得益于江湖上争强好胜之人，四处打听南华剑的下落，师兄弟四人沿路都听人说起，才能找到这来。

尧客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是十分确定他的三个师兄弟是不是都在这。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了，四人各自去的地方也很远，这让尧客难以相信，还会在这里重逢。听路上的人讲，什么兴风岛四鬼夺得了宝剑，要借一处酒楼开个比剑大会，扬言要用此剑斩尽天下神兵利器，让天下英雄豪杰尽数拜倒在四鬼的身前。听说这兴风岛四鬼要在这南方苗族的五陵寨水香楼内召开比剑大会。这消息一传开，江湖上各路高手肯定是云集一堂，无论黑道白道，名门正派还是歪门邪道，都要来比一比，看看这宝剑的锋利之处，更重要的，是要夺得宝剑，研究出其中的奥秘，称霸武林。尧客不但担心能否找到师弟们，更担心师弟们的安危，也担心自己与身后这十数名弟子的安危。尧客心道，反正来都来啦，道上的朋友们都说剑在桂林一带，那这即使没有十分对，也有八九分对了吧。尧客边走边想。

不多时，尧客又看见了一种记号，有五道横杠，乃是无弟阮阳子的。上面是四弟秦一居的，下面是六弟思平子的，箭头都斜指向山下。尧客众人按着记号走，又见到几处记号，也是三个师弟一同留下的。尧客起先还不太却信，见了次番情景，心下想，这断然不会再错了，记号就是三个师弟留下的。尧客大喜，也拔出腰间长剑，往竹子上刻了一竖三横，再画个箭头指向相同的方向，心里有从前从来没有过的舒畅，带着众弟子沿着记号而去，众人再不觉得脚累，只望早些见到同门师兄弟。

尧客一众沿着记号已经行到了山脚，远远的望见了一条宽宽的河流。山势越发平缓，众人到了走出竹林又靠近山脚的地方，有一条用石头搭成的石阶路，一直通向了河边。河岸上有木头搭成的渡口，还有一石碑，深入土中，三尺长露出来，上面有大字写到：“横船渡”，旁边还附有一首唐代诗人李贺的诗《湖中曲》：

长眉越沙采兰若，桂叶水葓春漠漠。

横船醉眠白昼闲，渡口梅风歌扇薄。

燕钗玉股照青渠，越王娇郎小字书。

蜀纸封巾报云鬓，晚漏壶中水淋尽。

这写的自然是少年送别上船的心上女子。尧客虽是一代武师，却也通晓文墨，世人皆知华山八仙不但武功高强，文采自然也是一流的。他们八人中，以六弟思平子的文才为最。华山八仙的名号，一半来自武功，另一半吗，自然就是其文才之高了。尧客看看石碑，赞扬了一番。“多种事物与人情交相叠加，果然将这一对青年男女的相互爱意表达得极为细腻啊，好诗，好诗！”

一位弟子疑惑问道：“师父，为何这渡口一条船也没有啊？”尧客四下一望，果真什么船也没有。名叫横船渡，怎会一条船也没有呢？就算不叫横船渡，一个渡口，总该有些船吧？

尧客正为难，不知怎么渡过这深深的江水。此时日渐西斜，天空黑了一大半，又加上高山阻挡，更加黑得早了。月亮早已在空中挂了许久，还有繁星数点。尧客走到渡口前，江上波光闪动，太阳的影子在从西边斜照在江中，无比光亮，此时就是少了打渔或是撑船的人，一点也不热闹。

此时竟活化出一句唐代古文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只是这里没有鸟，死寂一片。尧客欣赏了一番，又望向江边的四处弯曲的岸，不知哪里是五陵寨水香楼。此时月亮刚在对面的山顶发出亮光，西边的太阳也正落下，天上一半明霞，一半是月光，日月交辉，配上数点星光，当真是美丽之极。

尧客虽然担心师弟们的安危，担心能否在群雄手里夺回南华剑，但此时的美景，有山有水，也有倒映在河水里的落日，当真是桂林一奇，尧客纵横江湖，从未涉足此处，众弟子们也是当然，因此，众人都赞叹不已，欣赏起眼前的景色来。

天色渐晚，尧客吩咐弟子平以端和吴见顶道：“你们叫弟子们砍伐了竹子来做营帐，生点篝火，再与我一起去捉捕些鱼儿来吃了充饥，第二天再上路，沿着河岸找找，看有没有别的渡口。”平以端和吴见顶都向众弟子们传告了。此时天色以晚，但趁着月色和尚未落下的夕阳，还是看得见一点的，加上河面反光，抓鱼，建帐篷不是难事，再生上火，就不用怕黑夜什么也看不见了。

尧客与几个弟子抓了鱼，放在火堆上烤了，就着村里人给的几杯米酒喝下了。吃饱喝足，众人规划明日的行程。

有的弟子认为要待在这里等师叔们到来。一名弟子道：“众位师兄弟，我看是师叔们乘船走了，一时半会船夫回不来，是以这里没有船可渡河。不如我们就待在这里，等船回来了，再走也不迟。”有一个弟子起身反驳道：“不行不行，你可知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师叔们是给奸人设计害了去，一时难以脱身。其他门派的或是这里的匪徒，将船搬走，困住我们，好把华山派这个对头灭了，那夺剑岂不容易？听我的吧，去别的地方找个渡口，乘船去了吧，说不定师叔们就在五陵寨里呢。”平以端笑道：“这位师弟太异想天开了，华山派岂是旁人惹得起的，你把我们华山派看的也太小了。江湖虽险，但也不至于此。都是武林同道，何至于杀人灭口？他们难道不怕我们太师父白长清吗？要是我们华山弟子有什么闪失，我们华山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吴见顶也道：“若师叔们真的被抓去了，我们华山派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武林中的同道们肯定会群起而功，那个人有这胆量来向华山挑唆啊！”

尧客道：“哎，还是明天去找个渡口吧，我们乘船去五陵寨一探究竟，我就不信，这里若大个河水，连个渡口都没有。”一弟子道：“就怕师叔们有什么不测啊。”一名弟子又道：“师父说的对。这里一条船也没有，一个船夫也没有，甚是荒凉，不是久留之地，只有去找个有船的渡口，去五陵寨探探风头，说不定师叔们就在那里。”

尧客沉思，久竞那里有渡口，看来只有乱找了，这样一来，却也极难。尧客道：“都是那村子里的人指不好路，不告诉我们有船的渡口在哪，看来师叔们也是这样过来的。”说到这，尧客对那村子里的苗人们十分可恶，气极了，不好好指路，也害了师叔们。

众人正谈话，鱼肉酒水也吃得差不多了，都要回各自的竹帐篷睡了，劳碌了很多天，一天累似一天，安稳的觉根本没睡过，就是有片刻休息也是好的，于是都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