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第五十章 野澡

他们从学校出来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一点。

焦安骑着电动车，带着刘洋到县城里溜达了一圈，又打了一个半小时的桌球，一直到下午三点，他们两个才往八湾村去。

刘洋的父亲正蹲在大门口跟对面的邻居聊天。

他父亲之前见过焦安，也多次听刘洋提到过他。

一看到焦安带着刘洋转弯进了胡同，就赶紧站了起来。老远就喊道：“电动车快没电了把？”

刘洋在后面大声应着：“最多再跑半个小时！”

他赶紧从电动车后座上跳了下来。焦安赶紧停住，跟他父亲打了个招呼。他父亲把大门打开，焦安就把电动车推了进去。

他父亲说道：“上一次让你来，你都没来！现在也没啥事了，在这跟洋洋多玩几天！”

说着，把焦安迎进了屋里，又赶紧打开电风扇，招呼焦安坐，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

刘洋一听他父亲这么问，就开始说他：“你看你，安安刚到咱家，你就人家家里的情况，跟搞调查似的！”

焦安窘了一下，朝他笑了笑说：“随便聊聊，没事没事！”

他父亲说他：“你成天就知道玩，一点事都不懂，等我年纪再大点，你还准备拿胶带封了我的嘴咋的。”

他接着说：“这一段，洋洋成天在家也没啥事，前几天还说去找你呢。要不是远，他早就跑去找你了！”

刘洋摆弄这手里的游戏机说：“在这呆个五六天再回去，反正你在家也没啥事？”

他父亲看了他一眼说：“都跟你一样！从放假回来成天往外跑，都见不到人影！野的很！”

焦安能感觉到，他们父子虽然针尖对麦芒，不相容的样子，其实是他父亲在关心他罢了。这样的谈话反倒让人觉着非常搞笑，他一直憋着，没好意思笑出来。

他脑中想到了他父亲。如果说，刘叔对刘洋在父子情感上盯得太紧，关系太近，那么，他父亲对他反而太远了一些。

父子之间，能保持适当的距离，是多么难得。

他心想，之所以他父亲对他这样，多半是因为他父亲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嫌他放假了也不在家里陪他。更何况，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

刘洋听他父亲这么说，就有点生气地回应道：“我又咋了。我就白天出去溜达溜达，又不是晚上没回来！”

他父亲咦了一声说道：“你还晚上不回来！你还成精了！”

正说着，一个八岁上下的小孩眯着眼睛从西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刘洋没在理他父亲，转而问那小孩：“你这是睡了多久啊？你看你，都睡了一头汗。”

他父亲跟焦安介绍说：“这是他表弟，叫明明，他舅家的小孩。”

刘洋跟他说：“赶紧去院里洗洗脸！等晚一会我带你去西边的池塘洗澡。洗洗就凉快了。”

他父亲进了东边的另一间屋子，出来的时候端了几根黄瓜，递给刘洋，让他去洗一下。

他父亲解释说：“这是我在房顶种的黄瓜，中午刚摘的，屁股上还带着花呢。”

刘洋洗完，一人分了一根。

他父亲说：“晚上我给你们炖鸽子！几只鸽子把外面的楼梯上拉的到处是屎！”

一听说炖鸽子，明明突然就大声哭了起来！张着嘴说道：“不要吃鸽子，不要吃鸽子！我还要跟他们玩呢……”

见他一直哭个不停，刘洋父亲只好说：“好好好！不吃鸽子，晚上炖个鸡好不好？”

他听说不吃鸽子了，就立马不再哭了，吊着几滴眼泪，继续啃他的黄瓜。

焦安走了到门口，往左侧楼梯上看去，四只灰色的鸽子正卧在栏杆上，有两只把嘴插进身上的羽毛里，梳理个不停。另外两只，盯着远处，摇头晃脑地看了又看。

刘洋嚼着黄瓜，喊焦安去了他的房间，他拿出他之前存的一箱玩具给他看，说都是从小到大攒的，都还放着不舍得扔，也不舍得送人。

他表弟伸手就去抓，刘洋拦着不让他碰。说他：“你还碰，上次我的那个乐高就被你弄丢了一块，到现在都没找到。你好好吃你的黄瓜吧！”

他又给从柜子里翻出他小时候的相册，厚厚一大本，拿给焦安看。

焦安一页一页翻着，刘洋在一旁不停地跟他说都是啥时候照的，在哪照的，拍照的时候都发生了哪些事情……

差不多四点半的时候，他父亲喊他，让他把院子里的三轮电动车充一下气，一会准备带他们去洗澡了。

他父亲从屋里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开着电动三轮车，带着他们三个，出门去了。

他们出门右转直行，缓缓穿过了巷子。只三分钟，就来到了一段两边全是庄稼的小路上。又继续往前走了差不多一公里，就到了八湾村西边的池塘边。

池塘被四周齐腰深的庄稼掩护着，边上斜长着几棵构树，池水就像一面绿镜，倒映出这几棵树清晰的影子。

如果不是周边的人，很难会想到附近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这个时候的夏天，连空气都是闷热的，只听到知了在边的树上叫个不停，好像在喊救命似的！

看到这么绿汪汪一池清水，焦安忍不住感叹：“像这么清澈的水，几乎很少见到了！我家西边也有个池塘，我上小学的时候，里面的水还是很清，每年夏天我们都在里面洗澡，还有在旁边拿着竹篮涤小麦的！从我上了初中，里面的垃圾就越来越多，水就逐渐坏掉了。”

刘洋父亲说：“这个地方要不是偏一点，也早就污染掉了，刚才来的时候，你看那路边都是垃圾，都是哪里低洼往哪里倒！”

焦安问刘洋：“这里面应该有鱼的吧？可以来钓鱼。”

刘洋弯腰捡了一块石头，随手扔了进去，说道：“有！等晚上回去我找找之前的鱼钩，看还能不能找得到，我都好久都没钓过鱼了。”。

焦安忽然听到身后有水哗啦响动的声音，扭头发现刘洋父亲已经下到水里去了。

只见他一直往里走，水没到他的膝盖，再没到他胸部，直到没到脖子，他才停下来。

他朝岸上说：“快下来呀，这水温温的，真舒服！”

说实话，在这大白天里，突然在外人面前脱光衣服，焦安是十分的不乐意。他还是在小学的时候这么干过。

但是，来都来了。不脱就更尴尬。

他看刘洋突然就脱了个光腚。

他只得绷紧神经，若无其事地脱了个精光，快速下了水。

他刚脱完，就听道身后“扑通”一声！

是刘洋一下子蹦了下去，他就像大石头落水一般，把一片浅水区炸得混沌不清，水花溅了他父亲一脸。

他父亲大声喊了句：“咦！我看你是来投胎的吧！”

刘洋从水里站起来，捋这湿漉漉的头发，眯缝着眼笑着说道：“我还以为这水有多深呢！才到我腰啊！”

他走到水浅的的地方，露着腚，非得喊他表弟下去。

明明只是盯着水面，站在边上拨浪鼓似的直摇头，说什么都不愿下去，就一直背着手在三轮车边上靠着，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们洗。

他父亲朝他嚷嚷了一句：“他不想下就别喊他了！他不会水，等会再淹到他！他爹妈都没在家，我看你是找事！再往里，水深的很！”

刘洋就没再喊明明，只见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焦安憋着气，闭上眼睛，身子往后一仰，就躺倒了水面上。

他安静地躺着水面上，紧闭双眼，也不划水，就静静地漂着。

除了偶尔听到树上知了的尖叫声和不远处的划水声，他就只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他觉着整个世界突然都变得好安静。这一刻，就只有他自己。

刘洋也试着学他漂到水面上，却怎么也漂不好，要么耳朵里进了水，要么鼻腔里灌了水，他咳了几声便放弃了。

他父亲见他呛了水，埋汰道：“这下清醒了吧！”

刘洋也不搭理他，转身跑到浅水区，蹲在那里摸鱼去了，他说有鱼碰到了他的脚！但摸了半天也没摸到。

一直到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他们才从水里出来。

焦安往岸上看了看，就赶紧出了水，随便擦了擦，快速穿好了衣服。

洗完澡他浑身凉快极了！那种感觉是夏天少有的美妙！

刘洋愉快地跟焦安说：“安安！我们明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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