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 第三十八章 五叔

三月二十八号晚上，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班主任老梁走到焦安位置上，突然拍了他一下，示意让他出去，有事跟他讲。

焦安跟着他走到了教室门口的廊道边上，梁老师告诉他说：“晚上吃饭的时候，你爸打电话打到周主任那了，说让你明天一早回家一趟，说你有个叔叔不在了。我也没听太清，具体是你哪个叔叔。你也不要太难过，不要因为这事影响了学习，回去办完事赶紧回来。请假条我给你弄好了，明天早上可以直接出校门。”说着就把事先准备好的请假条递给了他。

焦安听了班主任的话，心里突然一阵迷惑，他有五个叔叔，他不知道梁老师说的具体是哪个，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接了请假条。回教室的座位上去了。

晚上放学以后，他跟刘洋说了第二天要回家的事情，让他明天不用等他吃早饭了。

到了寝室，他赶紧从床底下找出手机。打开以后，果然有两个他父亲的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他坐在床上，双手握着手机，犹豫了一下才打开了短信，意思是他五叔因病去世，让他请假回家一趟。让他看到以后回个短信。

短信收到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四十，他父亲肯定是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才又打给了周正主任，让他转而告知。

当从短信得知去世的是他五叔的时候，他一直到凌晨一点都没再睡着。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他就早早地出了校门，往汽车南站去了。

等他走到村东头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当天的天气并不是太好，灰色的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被揍肿了的脸。

村东头路口站了几个人说笑，有个外号叫萝卜头的，就住在村口，平时说话有点结巴，他看到焦安，期期艾艾地说：“安安……回……回来了，赶……赶紧回家去吧，你们家……家里人都……都在你五叔家呢。”

焦安应了一声，跟旁边的几个人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往家里走去。他实在想不出，他五叔年纪轻轻的一个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

他直接去了他五叔家，刚走到他家大门口，就听到扑棱棱一群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他抬起头，看到鸽子群正从他头上飞了过去，一直往西边去了。

他进了大门，只见过道里放了几个花圈，院子里摆满了桌椅，其他几个叔叔和婶子都里里外外地忙个不停，所有在场的晚辈都腰系一条白布带，头上戴着白布帽子。

他看到他二叔红着双眼，就走过去喊了声二叔。他一看到焦安，就赶紧进屋取了条白布带给他系上，又拿了顶白帽子给他戴上。

焦安走到堂屋门口，看到屋子中间放了一口棺材，棺材前面放着五叔的遗像，遗像前面摆着几个馒头，还有一个香炉，两只燃烧的蜡烛。

旁边靠墙的木床上，盖了一大块百布，下面明显是个人的形状，他知道，白布下面盖着的就是他五叔。

他没再走上前去，就呆呆地在门口站着，渐渐地开始回忆对他五叔的所有记忆。他记得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没想到那一面竟是诀别。他实在没有勇气走上前去看他的遗容，他也不敢想白布下面应该是怎样的一副面孔。

他站了好几分钟，最后他母亲走了过来，跟他说：“别再难过了，谁也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肺病，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肺癌晚期了，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焦安走到卧室，看到他五婶子和六婶子在床边伤心地坐着，两人脖子里都挂了一条白布带。他两个堂弟和一个堂妹也都坐在旁边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他五婶子一看到焦安，就突然又恸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安呀！以后这可咋过呀，你五叔没了，你弟和你妹都还小，你都没来得及见你叔最后一面，说走就走了……”

焦安听她这么一哭，也开始心里难过起来，他安慰了她五婶子几句，她反而哭的更厉害。他走过去，握着她的一只手，劝她要想开点，日子还长。

最后他六婶子跟他说：“你这刚回来，要不你领着你三个弟弟妹妹去我家吧，看看你奶奶，她在我家里呢，这边乱糟糟的，就没让她到这边来。免得她看了心里不好受。”

焦安安慰完他五婶子，就领着三个弟弟妹妹去了他六叔家。

五叔的三个孩子，大的是个女儿，刚十三岁，正上初一，后面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六岁，都还在上小学。他奶奶在他六叔家堂屋里坐着，两手互相揣在袖子筒里，放在两只膝盖上，他大叔和六叔陪在一边。

他们一看到他们四个来了，就赶紧站起了起来，把他们迎进了屋里，取了板凳给他们坐，接着就又提起他五叔。

他奶奶一看到他五叔留下的三个孩子，不免又伤感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用毛巾擦着眼泪，三个孩子也又跟着哭起来。

他大叔在一边劝说道：“娘，别哭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事，这种病搁谁身上都扛不住。”

他六叔也遗憾地说道：“上个月在北京的时候，我去找他，他还好好的，你看看，这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叫啥事哩。”

焦安坐着陪他们说话，一直到差不多中午十二点。

这时候，他六婶子提着一个竹篮回来了，跟焦安的大叔说：“大哥，那边开饭了，吃完饭接着就入殓出殡了，你在这陪着咱娘吧，我们都去那边，我把饭给你们带过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把饭菜摆到了桌子上。

焦安跟着他刘叔六婶子和其他三个弟弟妹妹一同出了门。刚一出门，天就下起了毛毛雨。等快步走到他五叔家，院子上方已经拉起了一大块雨布，雨布下面坐满了正在吃午饭的人。他五叔家的卧室里支起了一张桌子，他们就都进了里面吃饭。

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吃完了午饭。雨也渐渐停了。村里一个负责司仪的大爷说要开始入殓了。

焦安几个叔叔和所有的堂兄弟，都过去帮忙，帮着把他五叔的遗体放入棺材。众人抬起他五叔的身子，焦安拖着他的腰部，明显感受到他的身子还有余温。

等入殓完毕，所有的亲戚都走上前去，围着棺材看他五叔最后一眼。焦安跟着其他人绕着棺材慢慢往前移，他看到他五叔的脸，比去年见他的那次瘦了很多。

紧接着几个伙计慢慢地合上了棺盖，邻居家来帮忙的一个大哥，负责将楔子钉入棺盖四周。这时，众人又在棺材周围坐着放声恸哭起来，边哭边烧了一堆纸，黑色的灰烬伴着火苗带起的气流向上飞舞，就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飞到屋子上空，最后又随着逐渐变小的火苗落到地上。哭丧持续了差不多十多分钟才缓缓停下来。外人看了都不禁落下泪来。

接着就是出殡了。焦安他二叔给五叔的三个孩子穿上麻衣，勒紧了腰上系着的孝带。随着司仪的一声令下，村里的十多个壮汉，便抬起棺材缓缓走出门了堂屋。

等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五叔的大儿子拿着一个瓦盆使劲往门槛上一摔，整个送丧的队伍便开始向前移动，出了大门。

送丧的队伍有十几米长，众多亲友都走在棺材前面，有人专门负责撒纸钱，焦安和其他几个堂兄弟专门搀扶着他五婶子和三个孩子，棺材两侧的乐队吹打个不停，因为刚下过小雨，路上比较滑，所以走的非常缓慢。

总共五百多米的路，走了半个小时才到。随着棺材慢慢入坑放安稳，众人又是一顿恸哭，一直等到填埋结束，坟头隆起，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众人又互相搀扶着回到五叔家。

远路的亲戚等送丧结束就回家去了，本家的众多亲戚一直忙到晚上六点多，才把里里外外收拾妥当，等送还了桌椅餐具，也都各回各家。

焦安本来想着当天下午就回学校，但天色渐晚，只能到第二天早上回去了。

晚上的时候，他陪父母坐着聊了会天。

他父亲文化程度不高，母亲又没上过学，所以对高考这个事情也了解不多。只知道高考是能让人出人头地的。焦安自小到大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虽然对他缺少照顾，但一直还都比较让人放心。

他父亲脸色也不太好，自从跟被他大舅舅索要了十万块钱以后，他父亲心里的情绪一直窝在心里，憋得难受，渐渐养成了酗酒的坏习惯，借酒浇愁。随着年岁渐长，他父亲变的也越来越没有耐心，脾气也变的非常容易暴躁，稍不顺心就暴跳如雷，这让他母亲十分担忧。

加上他五叔又突然去世，这更加打击到他父亲的精神头。焦安劝了他父亲几句，让他少喝酒，年龄大了，毕竟对身体不好。他父亲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母亲说，再过两天，他们也要回去继续打工了，他母亲又给焦安塞了三百块钱，叮嘱他平时在学校照顾好自己。

他从母亲手中接了钱，一阵心酸，差点落下泪来。

………………………………

【跪求朋友们能够不吝赐教，十分期待大家的鲜花、打赏和月票！也希望能够看到大家的评论！这些是小弟用心创作和更新的巨大动力！在此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