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传 第七章

田文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虽然自己原先跟小伙伴们在村里经常玩君王见诸侯的游戏，可还是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害怕自己疏漏了什么。不过看似过关了一样，先生也答应自己能留下来，于是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田文一如往常的起床，挑水，劈柴，打扫院子，当他来到后院，看到先生正在练剑，穿着宽大简约的短衣短裤，手中握着一把吴钩，闪转腾挪之间收放自如，伴随着身影之间的一阵阵剑花，闪着晶莹的青色光芒。这时夫人一身紧身的武士短装从屋后闪了出来，英姿飒爽的站在了先生面前，双手一抱拳，说道：“夫君独自练剑岂不无趣，何不与小女子对练如何？”张仪也不含糊，含蓄的笑着将剑收于身后，一伸手表示一个“请”字。这时若璋刚好气喘嘘嘘的跑来，将剑递到了夫人手上。夫人抽出宝剑，双方互相一行礼，接着就摆开了架势，只见夫人眼中凌厉的光芒一闪，像一头母豹一样发起了攻击。夫人用的是两把短剑，虽然短小，但是做工相当精美，剑柄处都镶着红宝石，剑身上还有花纹，挥舞间划出一道道红光，真是好看极了。

田文走到若璋身边，轻轻的问：“夫人还是习武之人啊？”若璋略带嘲讽的说：“夫人每天都有练剑，只是你赖床一直没看见罢了。”田文挠了挠头又问：“夫人用的剑为何这么短呢，从来没见过这么短的剑。”若璋嘴角一抿，流珠突然从后边揽住了这两个孩子，说道：“夫人生在名剑世家，从小就见识过各种剑器剑术，夫人的剑可不是普通的剑，此乃越女剑，是越国铸剑名师所铸，曾收藏于越国王室，此剑一式两把，削铁如泥，是专为适合女子近身格斗而铸的一把利器。”“那此剑是如何到夫人手上的呢？”若璋问。流珠低头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越国名存实亡，越王的藏剑流落民间，越女剑已是珍品，听说湛卢、干将和莫邪更是珍品中的珍品。一些江湖术士甚至王孙公子，都加入了这场充满杀戮的夺剑勾当。夫人的家族也卷入在其中，被人诬陷而惨遭杀尽。”流珠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族长，也就是阿爹舍命救出了当时还是个少女的夫人，临终托付夫人，誓与此剑共存亡，从此夫人抱着这把剑与我浪迹天涯，饱受欺辱，几次险些丧命，直到遇到先生……“

听到这里，田文心里很不是滋味，三个人就这样默默的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彼此收剑，若璋和田文分别递上了毛巾，看着他们相视幸福的笑着，这种美好似乎也感染了田文，过去的一切就让他过去吧，一切会好起来的。先生携着夫人去前厅走着，流珠紧跟在夫人身后，田文和若璋也拉起了小手蹦蹦跳跳的到了前院。

之后几天，张仪在书房翻了好些书简，不停的写写画画。田文跟随张仪去了几趟柱国府，又去了一趟王宫，当然田文只是背着一些书简之类，在外等候，看着森森的侍卫，不敢近前一步。

忽有一日，吃过晚饭，田文被叫进书房，本来还以为又是研研墨，谁知道张仪叫田文对坐，说：“我已将你告诉我的事上报给楚王，楚王十分重视，命我务必彻查这一伙潜入的秦国军士的真正目的。明天你就带我去那个山林寨子，柱国将军予我二十名侍卫一同前往。咱们乔装成过路的商队，一切听我调遣，明白？“田文感动的一磕头，说了一声：”明白！“

第二天吃过早饭，田文与张仪共乘一骑，其他二十骑都一边一个驮着两个大布包，看着似乎也不沉，田文想问最终也没敢问这带的是什么。侍卫首领很年轻，叫管虎，与张仪很是交好，听他们闲聊，似乎是一起跟随昭阳将军出征打过仗。一队人马白天行进，夜晚休息，因为张仪提前做好了功课，他们很快就找到了那条森林中的小路，凭着田文依稀的记忆，他们又穿进了丛林中，找寻通往山寨的道路。可在茫茫深山中谈何容易，行至天色将黑，张仪命原地休整，自己和两名侍卫继续向前探路。

张仪他们又走了一阵子，突然听得“嗖”一声，一支短箭射在张仪脚下不到一寸处，张仪后退两步，两名侍卫立刻一前一后夹住了张仪，抬头搜索着射箭的人，可这射箭之人没了动静，空气像是凝结了一样。张仪发现那支短箭其实就是一根削尖的短树枝，他轻轻的示意两名侍卫收剑，双手一拱说：“树上的壮士，我们是路过的商队，不慎误入此处，还望借路让我们通行。”只听得树上到处哗啦哗啦的响了一阵儿，从树上传来一个声音：“此处已无路，再往前半步，别怪我手段狠毒。”“我们只是从齐国贩运一些药草到楚国，不料途径此处遭遇一头巨熊，慌乱之中并不知自己所在何处，现天色将黑，还望壮士指条出路，必当重谢。”树上又是一阵响动，唰的蹦下了一个人，头上是编的树叶，一身的兽皮，胸口有一把兽骨做成的匕首。脸黑糊糊的看不清，两只眼睛特别闪亮。只见他手握着胸口处的匕首，围着这三个人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又退回了刚才的落点，一脸的疑问似乎并没有得到解释。张仪稳了稳两位不停对视的侍卫，面带微笑的站着，说道：“我们是药商，为一方水土，救死扶伤，行义举，做善事，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还望壮士不要伤及性命，有甚不是我愿一力担当。”

此时唰的一声又落下一人，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这人才有点儿相信了似的，一声口哨，树上瞬间下来十几个人，个个身背弓箭，结实精壮。张仪与壮士们回到了驻扎地，身后的侍卫早已被这十几个弓箭手控制住了，武器也被收缴了，人人都被捆的动弹不得。

壮士带他们进了山寨，安排停当之后，壮士拉着张仪到了自己家，问道：“张兄可懂医术？”“略懂一二，不知壮士有何不适？”壮士急忙说：“是我家小妹，前些日不慎被火烧伤，身体高热时好时坏，已不好下床，还望张兄高明救救我家小妹。”“壮士客气，还请前面带路。”壮士带张仪上了二层的阁楼，只见里面床上躺着一位十五六的小姑娘，全身是汗，呼吸很不均匀，从左手到左胸，已大面积溃烂，脸上腿上都有因烧伤留下的疤痕。壮士拉开了在旁侍候的一位老母亲，张仪近前一番望闻问切，回身说：“壮士没讲实话呀，这怎会是几日所致，”壮士抓着头似有难言之隐。“这病已耽误不得，可我没有多么高明的医术，我只能暂时减轻她的痛苦，要治好还需到山外请我一个朋友，凭他之力必可起死回生。”

壮士用不知什么语言跟身边的老母亲说了些话，老母亲瞬间哭喊着跪在了张仪的脚下，张仪连忙搀扶。壮士一咬牙出了门，不一会儿回来后说道：“张兄，你我相见有缘，小妹就拜托你了，说吧，一切都听你的。”张仪说：“壮士的小妹就是我的小妹，咱们长话短说，走！”

张仪命田文召集人马寨门前集合。

不一会儿，二十名侍卫各自牵着马站在了寨门前，张仪命令：“管虎，挑两匹快马与这位壮士去楚国，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请这位名医来此！”说完递上一根竹简，管虎一看，说道：“玄空子，她可是墨家宗师级的人物，小人怎能请的到。”张仪解下了玉管，“你只管去，见到此物她定会随你来此的。”又在管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些细节，“走吧！”“诺！”管虎应声与壮士飞马疾驰而去。张仪又命：“其余人等将带来的药按这方子配好，然后交给我亲自熬制！”剩下的十九名侍卫领命忙碌了起来。

张仪和田文在那位老母亲的帮助下，架起了八口砂锅同时熬制中药，忙到天刚放亮，田文已累的睡着了，张仪却背上了工具进了深山，几近中午才回来，采了一些消炎清热止痛的草药，将这些草药喂了下去之后，这才松下一口气。小姑娘的呼吸平稳了，溃烂处也都覆盖上了熬制的药草膏，只是退烧还需要一些时间。

很快三天过去了，管虎和壮士领着一位穿着黑领麻布长袍的老妇人回来了，老妇人和蔼可亲，斜挎着一个布包，身子骨还算健康。张仪走到跟前跪下，说：“弟子张仪拜见玄空老师。”玄空子假装一脸不高兴，说：“起来吧！”张仪立马站起搀扶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家师也在楚国云游，不知可曾遇上？”玄空子瞥了他一眼：“要是遇上了，定要让他尝尝我飞针的厉害！”“家师一直念着您，经常教导弟子要向您学习，弟子对您的仰慕……””好了好了，我就是上辈子欠那个鬼谷老小子的，这辈子欠你这个……”老人家开玩笑一时语塞，指着张仪无计可施。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玄空子走了出来，对着张仪和壮士说：“我已用针定住了她的心脉，打通了左臂上的穴位，我看烧也退的差不多了，没有大碍了，等她醒过来，吃些温补的食物，忌食生冷，鱼类…….”壮士听后大喜。张仪说道：“弟子服侍老师去休息。”玄空子一摆手：“不用，本来不想去齐国，既然离开了楚国我也就不回去了。”顿了一会儿拉过张仪又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我进楚国已经很小心了。”说完一眼看到了田文，问道：“这小子是谁？没见过啊！”“他是家师云游楚国时托付于弟子的，说是能助弟子一番事业……”玄空子似是迫不及待的上前抓起了正要行礼的田文，一双手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很大力的抓遍了全身，最后双手托起了田文的小脸，凑的很近端详着什么，田文小脸通红又挣脱不掉，张仪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一会儿玄空子摁着田文的脑袋呵呵的笑了起来，嘴里念叨着：“好，好啊……鬼谷子最终还是摆开了棋局啊……”张仪没听清她说的什么，刚想追问，“送我出山！”一声说完随即与壮士离开了。张仪问田文：“听见她刚才说什么了吗？”田文回答说：“她说鬼谷子……摆了个甚……棋局……”

管虎等人跟随山寨的猎人天天进山打猎，学了不少新技能。小姑娘也醒了过来，左手也渐渐可以抓握了。壮士与张仪更加的亲近，天天请张仪喝酒，一日，两人都喝的不少，张仪不经意一问：“你叫我张兄，我却不知壮士姓名，真叫惭愧啊！”“张兄莫怪，我只是一介草莽，久居山野，早就无名无姓了，”“那不知壮士年岁几何，谁兄谁弟呢？”“咱们一见如故，又何拘此小节，你我互称谓兄，我称你张兄，你就称我为壮兄如何？”“壮兄洒脱，不过我看壮兄身形好像当日遇见的那头巨熊，不如就称你熊兄岂不更好。”“张兄说笑了，熊氏乃楚国王族宗室，岂容我等乱来。”“不知壮兄久居山野，如何对楚国的宗亲也有知晓啊。”壮兄这才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严肃起来说道：“张兄，我是为了你好，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说着端起了酒：”张兄予我有大恩，他日必当厚报，喝下这碗酒，你我就此作别，明日便送兄弟出山。“张仪识趣的喝下了这一碗酒，再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