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传 第三十九章

秦武王今日上朝，任命甘茂为左丞相，樗里疾为右丞相，公子疾为御史大夫，魏章为国尉，提出了今后秦国的国策，那就是东出函谷关，通三川一窥周氏。

秦武王的毕生所愿，就是到周王室去看看上古流传下来的九鼎。为了达成所愿，他需要一位信得过的将领，带兵进攻han国的重镇宜阳，众将军纷纷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武王选了甘茂，因为甘茂是太子太傅，是从小一直陪伴他的老师。

于是准他带五万精兵，立刻准备出发。众将官心有不服，但也无可奈何。

白起的军营由于训练新兵，这次进攻宜阳没有点到他，他整日闷闷不乐，魏成反倒庆幸，因为他不求功名利禄，只想活着回去见若璋。

甘茂围住宜阳五个月了，可久攻不下，秦武王面对朝臣的非议，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命令甘茂撤兵，可甘茂打仗不怎么样，揣摩人心十分在行，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层，于是在开战前就跟秦武王立下息壤之约，当秦武王打开前线发来的战报，看到只写了“息壤”二字，才恍然大悟，决定向前线增兵五万，不惜一切代价进攻宜阳。

这次白起如愿以偿，部队即刻拔营赶赴前线。魏成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既然当了兵，也要进一些当兵的本分。自认为看过那么多抗日电视剧，一战二战的电影，觉得战场之上也就那么回事，可来到真实的战场，不禁浑身战栗，真可谓天翻地覆，触目惊心。

白起带着魏成等人来到宜阳，看见一座大城三面环山，城高池深，正面城墙沾满血污，大地一片黢黑，落成小山一样的尸体燃烧着熊熊大火，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天空盘旋着乌鸦，带来了死神的问候。来到甘茂的大营，他的部队已经损失过半，偏将都有几人牺牲，重伤无数，哀嚎的士兵随处可见。

甘茂一筹莫展，因为秦国的弓箭只能射到两百步，而han国的弓箭却能射到三百步，有一天刮大风，一支长箭甚至直接射到抛石器上，而抛石器离城墙可有五百多步。秦兵就算侥幸冲到城下，一锅锅热油倒在身上，一桶桶屎尿喷到脸上，不在战场上死去，回来伤口感染也活不了几天。

在战术会议上，白起提议，用战车开路，将投石器推进到射程之内，然后步兵跟上进攻城门。甘茂也不含糊，立刻命令白起作为先锋，用战车开路的重任交到了他的手上。

白起立刻回营，砍树造车，将重甲盾牌固定在车的前方，等一切准备好后，次日凌晨发动攻击。

黑夜将无尽的黑暗笼罩着人心。白起亲自带兵，将战车一字排开，尽量分散，由躲藏在后面的士兵推着，缓慢的前行。han国的士兵站在城头，发现有敌情，立刻吹响警报，战斗人员纷纷就位，张弓搭箭就射。

白起一看被发现后，命令部队全速前进，务必推进到离城墙两百步以内。众将士手持圆盾护住头顶，在战车的掩护下奋力的朝前猛冲，弓箭像雨点一样落下，身边不时有人倒下。已经推到三百步以内，这时有长箭扎进了重甲盾牌，穿过战车的箭头，挂在白起的眼前。白起来不及唏嘘，立刻发出一声号令，所有战车都停在了两百步之内，秦军立刻予以还击，两军互射弓箭，但白起还是处在劣势，命令部队不准冒头，灵活反击。

白起的战术起到了作用，这时后方的投石器终于进入了射程，一颗颗巨石轰击着城头，可城墙的厚度足以抵挡这样的重击，han国的官兵并没有慌乱，立刻增派人手硬刚秦军的远近攻击。这样一直打到太阳出山，战场上已是一片狼藉，白起的先锋部队已经损失过半。此时战鼓响起，投石器后撤，甘茂作了一番激动人心的战前动员，几万步兵排成一队队方阵，号令一响，一个个方阵依次冲锋，身后是后背插旗的军官们，发现有临阵脱逃的士兵，上去就是一剑。

三次冲锋后，莫名其妙刮起了大风，大风卷起沙土从上空倾斜而下，朝秦军扑面而来。本来不在射程之内的魏成，如今却成了活靶子。没有将令不能撤退，想往前冲又没轮到，只能扎在原地用盾牌护住头。魏成心里感到强烈的压迫感，看见身边都是嗷嗷叫的秦兵，觉得只有自己格格不入。回头看见那个插旗的军官，正在扫视着四周，就像狮子在搜寻猎物一样。

只听号令一响，任鄙乌获所在的方阵冲了出去，他们踩着前人的尸体，趟过前人的鲜血，奋力冲到了城下，接过攻城锤，一声声的敲击着装甲一般的城门。

任鄙乌获两个大力士的加入，果然有了显著的效果，加上秦兵一轮一轮的前赴后继，城门已经快支撑不住了，现在就是考验两军意志力的时候了。只见城头上的韩兵疯了一样的往下扔石头，城门外的秦军被砸的头破血流。这时乌获被砸中了脑袋，气急败坏满脸鲜血的他，顺着城墙徒手往上爬，他这么干确实没什么脑子，可成功吸引了火力，无数大石头朝着他砸来，最终还是摔下城头，一命呜呼了。

这时一声号令，魏成的方阵冲锋了，他面对丛林生存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如今经历人类的战争却显得如此胆小恐惧。他顶着飞沙走石往前冲，眼睛迷得睁不开，跑着跑着，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记得依稀的方向蒙头往前冲，当冲进两百步距离的时候，大风突然没了，听见昏暗的城下一片喊杀声，看见身后黄沙漫天犹如沙尘暴一样。魏成没有像别人那样，一个劲的往城门下跑，而是来到白起的战车后面，躲藏起来放冷箭，这时战车已经推进到了一百步，就是新兵也能将弓箭射到城头上。这时他看见城楼上两人抬着一锅热油，正准备往下倒，白起魏成两人双双搭箭，一人一个射中了他们，结果热油倒在了他们自己身上，城头之上变得慌乱起来。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城门被撞开了，无数秦兵涌入城中，与韩军展开了白刃战。魏成也冲进城中，以为这就胜利了，可冲进来傻了眼，这里是一座瓮城，就是冲进来的秦兵就像钻进了瓮里，四周还是高高的城墙，结果想往回跑已经来不及，被城头的韩兵四面八方乱箭射死。

魏成躲在同伴的尸体中不敢露头，浑身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好在城外的秦军已经带着云梯冲上了城头，从外城一路杀到内城，城头的韩军基本肃清，大部队才又开进，来到了内城的闸门，继续架云梯占领城头，魏成赶忙混了进去。

这道闸门重达几百斤，深嵌在城墙之中，用锁链控制起降，一旦锁链被人斩断，闸门将无法开启。所以过这道门必须快。魏成徒手爬上城墙，一路杀到了控制闸门的锁链之处，可一个人掰不动，锁链无法收紧，魏成只好放手，提剑杀掉疯狂反扑的韩军，保护锁链不被砍断。

好在秦兵越来越多，在众人的努力下，闸门被一点点拉上来，大部队冲进了宜阳城。随后甘茂就骑马杀到，口中大喊：“杀韩将公叔婴者，直接赏黄金百两，拜我麾下偏将。”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面，身后的秦军将士犹如打了一支强心剂，如狼似虎的屠杀反抗的韩兵。

魏成也杀红了眼，战争毫无人性可言，就是你死我活。

众人都在奋力拼杀，追着han国逃兵就是不撒口，冲在最前面的甘茂一剑杀了han国主将，可仔细一看，却是个穿着将军盔甲的小兵，真正的公叔婴应该是换上了普通士兵的甲衣，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甘茂骑在马上四处张望，口中大骂，带着他的偏将朝着逃跑的韩兵追去。

大部分秦兵留在了城里，挨家挨户的搜刮。魏成突然发现，城中老百姓都到哪去了，一个han国人都没有，再看城中房屋的屋顶，形状奇特，当他攀上高楼，看到所有屋顶都大概朝着一个方向，像树叶的叶脉一样排列，瞬间发现，那股大风难道是从那个方向刮来的，结合屋顶的结构，确实可以控制风向，还能加快风速。

想到这魏成决定一探究竟。

这里是宜阳的后山，沿着山路向上，看到山上的岩石有被风力侵蚀的痕迹，顺着这条线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魏成往里一看，果然里面有一个巨大的风扇，魏成小心的穿过扇叶，看见最里面的地面下有一个巨大的风箱，地面上是一块可以上下摆动的巨大木板。这时一声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魏成警惕的发现木板下有地道，他四处寻找地道入口，没想到就在地上有一个木头盖子，一拉就开了。

里面很黑，魏成点起火把跳了进去，只拐了一个弯，就看见好多人蜷缩在这里，一见满身是血的魏成，吓的要哭出声来。魏成心里害怕极了，如果这几百人反抗的话，自己肯定要被活活弄死。可魏成静止了一会儿后，发现他们完全被吓破了胆，没有一丝反抗的勇气，于是假装镇定，举起火把朝着人群中走去。

这里都是城中的老幼妇女，看来那个巨大的木板，是由这帮人踩在上面，像秋千一样来回摆动，从而产生动力让风扇转动的。此时宜阳城破，她们无家可归，也只好躲在此处了。

魏成小心的往里走，他竟然发现了妇女堆里，竟然有一个士兵，魏成不容分说，提剑就架在那人的脖子上，那人赶紧求饶，承认自己就是个看管这里的小兵，可眼尖的魏成看到他外衣比较粗糙，里面的衣服却丝滑的很，于是就把他揪到了外面。

魏成刚来到风扇洞口，这时白起也找到了这里，他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那个人，魏成问：“这个人是谁？”白起僵硬的说：“公叔婴！”两人瞬间都石化了，魏成正在做思想斗争，是分享还是独吞那黄金百两，这时冲出来几个秦兵，一头就撞翻了魏成，争抢起那个人来，白起也活过来似的参与了混战，几人互相搏杀起来，不断有人冲上来争抢，人数也越来越多，魏成摔倒在地觉得难以置信，可事情的发生就在眼前让他不得不信。

还是白起技高一筹，将公叔婴护在身下，众人纷纷向他发难，却都被白起用摔跤术摔得站不起来，可白起的体力已经耗尽，他拔剑半跪在地，众人这才不敢上前。白起伸手抓住公叔婴的头，无可奈何的一剑割了他的喉咙。因为生擒敌将，才可以加官进爵，封赏翻倍。

众人见此情形，也便悻悻的离开了，白起提着人头，大声的朝天怒吼，似乎心有不甘，这时魏成从后面拍了他一下，可没想到白起反手就是一剑，正中魏成的肚子。当白起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魏成已经倒在地上，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白起站在原地，眼神中有过一丝愧疚，但迅速隐藏在了他阴沉的脸上。

白起扔掉了自己的剑，拿过魏成的蚩尤剑，在身后的阳光照耀之下，泛着红色的光。

白起看着这把剑，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