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传 第十六章

宽阔的河面上一叶孤舟，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左右的晃动。

张仪抱着受伤的若璋，在船上被一群人围住，一个一身紧身衣的汉子，挎着剑进了船舱，一通翻箱倒柜之后，蹲在张仪对面，斜着眼瞅着张仪，一把将若璋抢过来，用匕首顶住了她的颈动脉，只要轻轻一划，血就会喷到张仪全身。从那汉子的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说说吧！”

张仪一拱手，说：“好汉若是劫财，箱子里有楚王送的黄金千两，算我为自己买路；若是劫人，我张仪还是有点儿名气，放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我跟你走。”

那人一丝冷笑，说:“那我提醒提醒你，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偷了和氏璧，你乖乖把和氏璧交出来，小姑娘我便放，还留你一个全尸。”

张仪说：“我岂会做这偷鸡摸狗的事，是那昭阳嫁祸于我，设计迫我离开楚国……你拿走那些金子，够各位好汉花一辈子了！”

那汉子顶着匕首怒骂，若璋吓得张着嘴巴合不上，眼泪不停的流。“金子我要定了！和氏璧我也要定了！”

张仪急忙说：“你放过她，我带你们去找和氏璧，你若伤她分毫，我必舍生取义，与和氏璧同归于尽！”

那汉子一把推倒若璋，双手握紧匕首朝她的胸口刺来，张仪身子一扑双手接住匕首的白刃，顿时鲜血直流，顺着张仪的胳膊滴到若璋的胸口。那汉子用力一扬手，将张仪弹开，又抓起若璋，贴在脸前，恶狠狠的说：“我最恨别人威胁我！”说完露出大黄牙一阵怪笑，伸出舌头舔了若璋的脸一口。

若璋浑身一震，眼泪夺眶而出，不知是那里来的勇气，一口咬开了铁钳一样的手，拔腿就往外跑，像是要跳河，可是被船尾的汉子一把抱住，若璋又哭又喊，小女孩尖厉的声音随着波浪荡开。船上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只有张仪欲哭无泪。

突然远处一声响箭，船上立时鸦雀无声，几人警惕起来，手握剑柄四下张望，就在众人的神经刚要放松的一霎那，只听嗖嗖嗖……几声，眨眼之间船头船尾的人同时倒地。若璋也瘫软在船尾，张仪立马将若璋抱进船舱，里面那汉子看情况不妙，一个猛子扎进河里潜逃了。

张仪一番惊吓未定，这时又听得几人跳上船来，将船头船尾的尸体搜查了一遍，统统丢进了河里。张仪屏住呼吸，紧紧揽着若璋走出了船舱，阳光迎面刺来，只看见船头上站着三个人影，中间是一个彪形大汉朝自己走来，张仪猛的往前伸手便刺，可那大汉灵活的一闪，一招制住了张仪，说道；“张兄，看看我是谁！”当刺眼的阳光被他高大的身形挡住，张仪这才看清，大叫一声；“壮兄！”

若璋给张仪包扎伤口，壮兄一行人乘船警戒继续逆流而上，临到傍晚靠到一处码头，上岸找了一客栈住下，二人这才有时间促膝长谈。原来壮兄早就料到张仪此次回去，村寨恐怕凶多吉少，于是与管虎暗通书信，以做万全的打算。果然昭阳派人来绞杀，村寨里的老人不肯走，坚守了一个晚上，最后跟寨子一起被大火吞噬了。寨子里的女人和孩子，都被送到了齐国，刚到齐国不久，就听说张仪偷了和氏璧，传的沸沸扬扬。壮兄觉得事有蹊跷，就带着一帮青壮年，一路寻来。

张仪听后深深一揖，“壮兄！我对不起你！”

壮兄连忙扶起张仪，“张兄，此事我并不怪你，当初是我带你们进的村寨，要怪就怪我太自私，只顾着自家小妹，忘记了全村老小……”

张仪问：“小妹现在可好了？”

壮兄说：“身子已无大碍，现在都在齐国呢。”

张仪苦笑。壮兄问道：“张兄一介名士，不知今后有何打算？”

张仪叹了口气，说：“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偷了楚国的和氏璧，落得个不仁不义之身，我真是不知道我还能去何处安身。”

壮兄说：“有传张兄偷那和氏璧，是受秦国的指使，秦国如今求贤若渴广招天下，张兄是大才，何不与我一同去一展身手，我没有别的，就一膀子力气，定助你如有一日，统领秦兵杀回楚国，取那昭阳老儿首级一雪前耻！”

张仪想了想，皱着眉说：“谢壮兄美意，我已经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心如死灰，无意施展抱负，壮兄到秦国，我便改道回魏国老家，悉心侍奉老娘，了却此生罢了。”

壮兄还想再劝，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仪受伤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若璋也开开心心一路游山玩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离秦国越来越近，众人改船换成了马车，一路沿着官道，来到了秦国的边城。

一进武关，要到地方官府办理一个腰牌，一行人排着队，井然有序，不到半个时辰就全都拿着腰牌出来看着，上面画着一个简易的人像，下面是几项简单的个人信息，可张仪的略有不同，因为张仪是士子，凭腰牌可以在秦国乡一级地方提供免费的食宿，还可以在大城市里享受各种打折优惠。在这些秦国的文字上，盖着一个四方的官印。

张仪心里觉得热乎乎的，不禁仔细观察起秦国来。一路走到咸阳，越看越觉的吃惊，这官道是来回并行八车道，河道上的货船排成一条长龙，秦国的人民有礼有节，虽一天到晚忙忙碌碌，可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走进咸阳城中，军队整齐划一，商铺按部就班，人民都循规蹈矩。街道上摩肩接踵，其热闹程度不亚于齐国的都城临淄。

张仪大骇，不禁自问，为何商君之法会实行的这么深入民心？屈原的变法却为何走的步步艰难？山东六国皆传，秦国蛮荒之地，街道上屎尿遍地，秦人茹毛饮血，杀人如麻，就是一群像狼一样的野兽，人人得以诛之……现在看来，都是谣言，真可恨，原来张仪对秦国有偏见，现在对秦国的印象可谓翻天覆地。

张仪骑着秦国的黑色战马，远远望着远处的白云，仿佛看见了大秦咸阳宫巍峨的黑色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