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狐狸列传 第四回玉面郎君（一）

小风浔月，是夜阑人静。渺渺洞庭，水静鸟低鸣，伴着蛙声一片。正是：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洞庭湖上，诸多花船彩灯，不时琵琶声起，且听的歌女清唱：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令沅湘兮无波，使江水兮安流。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一时欢笑声起，一时酒香四溢。众多花船之中，一艘船于当中是红菱飘带，船尾一面彩旗之上，绣着鸳鸯一双。

床尾甲板上，一素衣少年挺胸而立，手中一把折扇娓娓扇着，嘴唇贴着琉璃杯盏，不时小呡。听得船内四周歌女之声，嘴唇微微一扬，悠悠唱道：铃绦无响闭珠宫，小阁凉添玉蕊风。枕簟满床明月到，自疑身在五云中。

“哈哈哈哈！玉兄好雅致！”一个少年从船中探身出来，悠悠走到所以少年身边。这少年额头圆挺，鼻梁笔挺，颇有豪气。他身着一席浅黄蚕丝长衫，绣金丝神鸟腰带，定不是寻常人家。

素衣少年淡淡笑道：“这月高风清，洞庭之上，雅客娴歌，酒香四溢，多么潇洒。”他脸上带着碧玉雕云面具，面具盖着大部分脸，只有鼻尖以下露出来，一双清凉如注的眼镜，在两个空中如明月一般闪亮。

黄衣少年也端着一个琉璃杯，抿着杯中葡萄酒，叹息道：“可惜这洞庭没有好酒，在这南方湘楚湿润地，却喝着西域风沙酒，有些不和时宜之感啊！”

面具少年笑道：“尉迟兄此言差矣，洞庭之地，也是有些美酒的！昔日拓跋建魏，悬于北方，皇族却独独钟爱千里迢迢于这湘楚之地的醽醁酒。想这醽醁酒，产于衡水，清甜甘爽，又不失酒劲，也是十分有名的。还有汨罗江岸，桃花盛开时节，各户纷纷酿酒，这桃花香气进入酒中，饮用之时香气四溢，也有一番滋味！”

黄衣少年笑道：“莫非玉兄所说，是那传说中的桃花酒？这我倒是没有喝过！”

面具少年笑道：“尉迟兄有所不知，这桃花开时，酿酒都是用的陈粮，自是不多。每户不过为了图个花香，酿些酒来献给屈圣，自然是在一般酒家中品尝不到。”

黄衣少年是哈哈大笑：“那看来是我这西域俗人孤陋寡闻了，想来南方美酒，我也只喝过一埕三十年的绍兴女儿红，陈年之酒，燥热散去，打开来清香四溢，入口柔软爽滑，甚是过瘾！”

玉面少年笑道：“看来这尉迟兄对江南是仰慕已久啊！”

黄衣少年笑道：“那是自然，所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自古江南便如天堂，只是今日到得洞庭，也觉得这洞庭比起江南，也是不差分毫啊！”说的兴起，他摇头吟唱道：“春来杨柳镶云鬓，酒落桃香雨诗华。闻听燕歌江南岸，误书洞庭作京华。怪不得这陈后主留恋秦淮，这洞庭已是醉人，何况江南？”

“门外韩擒虎，楼头张丽华。谁怜容足地，却羡井中蛙。”面具少年悠悠吟道。

黄衣少年大笑：“玉兄这是嘲讽我等只知江南不知洞庭？”面具少年笑道：“岂敢岂敢，我只是说说这世人眼光而已，听得好处，便只往那好处去。”

两人不禁大笑，猛地，黄衣少年笑声戛然而止，叹气一声，道：“哎！看来想好好享受着洞庭风光，也是奢望了！”

面具少年耸了耸肩，说道：“谁叫总有些人不知时宜，偏偏喜欢煞风景呢！”

话音刚落，只听得水中无数浪花溅起，一个个黑衣人跃水而出，纷纷落上各处花船，两个消瘦汉子长刀一亮，也架在了两个少年颈上。

不时，各处花船一阵骚动，叫声四起。听得一声粗犷喊叫：“黑鹰门下岳洲分堂来取钱银，识相的，交出钱银！不然格杀勿论！”

只见得黑衣人纷纷把各船公子富商歌女齐齐压在船头，一些人则道船舱里去搜。那些被押的纷纷惊慌交出钱物珠宝首饰，俯首帖耳。

这两个公子自也一样，蹲在地上举着手。黑衣人喝道一声：“交出财物来！”两个公子从腰间解下钱袋，扔在甲板上。那黑衣人移开刀子要去捡拾，这黄衣公子手中迅速伸出两根手指来，好似要发动攻击。面具公子却一把擒住，摇头低声道：“哎，尉迟兄，这等小事，自会有人动手。”黄衣男子疑惑片刻，收回了手去，又作惊慌模样。

果然，原处猛听一声：“大胆盗贼，竟敢在我岳州地界胡作非为。”接着，湖水之上一人踏步而来。只见这人身形壮硕，手持长刀，斜在身后，脚下疾步之间竟是没有半分涟漪！

“好轻巧的轻功！”这二少年是不禁心中暗暗惊叹。只见得那壮汉一跃，闪上一船，顺手就撂下两个正在收拾钱物的黑衣人头来，立在船头之上，挺胸正喝道：“好你个黑鹰门，速速放下钱物，滚！以后再来我岳州地界，小心我要你狗命！”

只听得黑衣人中一人挺胸怒喝道：“大胆！谁敢阻我黑鹰财路！”

话音刚落，只见那船上剩余俩黑衣人齐声攻去，一人顾左是一人顾右，只见那壮汉是巍然不动，嘴角一扬，挥刀挡过右手一个，左手沉气一掌，竟直直挥向那长剑，那剑尖却是丝毫没有刺入掌心，只听见当当当，那剑竟然碎成了粉末！

“好一招金刚掌！”两个少年不禁惊到。只见那壮汉右手长刀一闪，眼前攻来的黑衣人瞬间便分了两节，挡开那人翻身又从斜身攻来，只见这壮汉往后一躺，脚立在船头，身子竟凌空躺在水面之上！长剑恰恰掠过胸襟，这壮汉长刀一扫，那人双退瞬时斩断！只见这壮汉左手往下一沉掌，身子又轻盈站了起来！又是反手一刀，一颗人头落了地！

众船上的黑衣人见得自家兄弟瞬间殒命，有的是惊慌愣住，有的则大吼，横剑往哪攻去。

一声：“给我上，拿下这人人头来！为我弟兄偿命！”

只见黑夜里飞出四个黑衣人，长剑齐齐攻向那壮汉，那出招是使尽了所有力气，狠辣至极。只见这壮汉微微一笑，沉腰憋气，当当当！几柄长剑刺在胸上竟如刺在坚石上一般，未入躯体半分，这壮汉一声怒吼，左手一挥，四柄长剑齐齐从中折断！好生硬气！长刀低手一旋，这四人霎时被活活腰斩！

大汉大笑三声，道：“早传这黑鹰魔教为非作歹，武功如此稀烂，怎有自信上路劫财？”

黑衣人中猛地跃出一个人来，几步轻点，踏上那壮汉的船，立在五步外，凶恶道：“什么魔教！我黑鹰门从不管江湖事，你江湖人士，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壮汉大笑道：“呵，你黑鹰三年之前灭了建宁黄家满门，不就是踏入了江湖事，我不管你只拦路劫财也好，还是鸡鸣狗盗也罢！这岳州百姓称我一声大侠，自当竭力杀贼！”

只见这黑衣人挑剑而来，出剑是比前些人凌厉了许多，大汉身子微微一斜，快刀挑向那人，那人也是不弱，当即左脚稍稍一退，收腹紧胸，这长刀恰恰划过。黑衣人顺势转身，长剑是由下而上刺向壮汉胸膛。壮汉往后躺身，剑从胸膛上掠过，猛地又借势往下劈来，壮汉左手往地面一挥掌，贴地几个侧滚，将将躲过。

看来这黑衣人武艺远远高于前面那几个，壮汉顺了顺呼吸，心知小瞧了这黑衣贼人，便横刀扎马，准备全力应付。

只见这黑衣人一剑往下路攻来，剑式快如闪电，但壮汉可非等闲，当下提刀往下路挡，那剑猛地往上一挑，原来是指东打西，让壮汉挡了个空，壮汉发觉之时，那剑竟以刺到壮汉左肩。

这剑没入半分身体，但壮汉要沉气挥掌之时，才觉得肩头一紧，原来这黑衣人内力极深，剑尖未到，剑气已经点了壮汉一处穴道，几乎是在壮汉激发出金刚之术的一刹那，只快了那么一丝丝！

黑衣人一声冷笑，虽说壮汉金刚之身成了，但穴道一点，不用多久就会自破。当即手掌运气，狠狠一推剑柄，壮汉一个翻滚，左胸当即被划出一条血口来。

未等壮汉起身，这黑衣人又是急速刺向躺在地面的壮汉。猛见得一道白影飞出，在剑即将刺到壮汉之时，当当两声，这黑衣人的剑被一把折扇挡走。

再看来，原来是那面具少年，黑衣人一见，一艘船上黄衣男子正将两个黑衣人打落水面。

“想不到这小小洞庭也是藏龙卧虎！你是何人？”黑衣人冷冷说道。

面具少年微声笑道：“哎，粗鄙之人不配有名！只不过看不惯你这不耻勾当罢了！”说着，折扇一开，是风度翩翩摇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