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星河和程安的时候,夏宇斌和罗娜要比他俩狼狈的多。前者浑身都湿透了,在大雨里冻得瑟瑟发抖,而后者龟缩在粗大的树干下,甚至能够悠哉游哉地把撞坏的胡萝卜分着吃掉了。
“你们来啦。”程安惊喜地扑过来,罗娜躲闪不及,被她撞了个满怀,只能听着她用完全不害怕的声音撒娇,“我好害怕啊,嘤嘤嘤。”
而夏宇斌只注意到可怜的星河,他面色苍白地坐在地上,看起来流了不少血,这会好像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真没用。”他苦笑着说。
在罗娜又牺牲了一瓶药水,为他做完初步治疗后,雨也彻底停住了。皎洁的月光再一次从云层后显露出来,林子里又变得寂寥安宁,只有雨水滴滴答答从树梢滑落的声音。这看起来只是一个美妙的露营夜。
众人把各自的遭遇分享了一遍,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化不开的衰气。今日倒霉的经历让所有人都更加珍惜此时短暂的安宁。
“话说,现在已经算晚上了吧。”程安故意压低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期待,“是不是还没到点?怎么好像无事发生?”
“嗯,这里仍然很危险。”罗娜说,“起来了诸位,我们现在就要动身离开。”
“等等等等,”程安立刻阻止,“这里离外面好远呢,按我们这速度,等走到外头天都亮了。”
罗娜犹豫片刻,看向夏宇斌。
“反正以你的能力,探查周边的危险是没问题的吧?”她问。
“或许叭。”夏宇斌眨眨眼睛,那股奇异的力量仿佛一只粘人的小猫咪,总是呼噜呼噜地想要他挠挠自己。
“什么能力?你会什么?”程安嗷嗷叫。
二人都没有理会程安,气得她当即厉鬼上身,呜呜唉唉地嚎叫起来,仔细看去,这位哭得如此伤心的小姑娘竟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故而,四人决定在此安营扎寨。全部露营费用都由罗小姐买单——她烧空了一整只燃油剂才把火升起来。
倒塌的树木为星空让出了一点余地,丝丝缕缕的月光顺势钻进这个漆黑茂密的森林。四个人围着火堆躺下,周围的空气潮湿,带着雨后密林独有的土腥味。这一切又与地球有什么不同呢?四人抬眼望着头顶的一小块天空,各怀心思。
星河想起了自己的梦想。星空之于人类,尤其是孩子,永远是充满幻想与创造力的,而星河就是一个非常喜爱幻想的人,因此他成为了一位小说家,甚至取了“星河”当作笔名。
但随着年岁增长,这种灵气已随着少年锐气悄然飘逝。生活所迫让他开始追逐市场风向——只写容易赚钱的文字而不写自己想表达的。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变得如此市侩了呢?他在心里拷问自己。
真正的星河不会给他答案,但事情的真相,“星河”本人心里从来都很清楚,只是不愿面对罢了。
罗娜想起了自己的生活。她曾经走南闯北,踏足过无数山尖和深谷,也目睹过无数次林间朦胧的月色,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美丽动人。在试炼都市生活的每一天都在做告别和绝断,她又有多长时间未能躺下来安静欣赏这虚假的月光了呢?
这只是一片虚假的月色,她在心中提醒自己。但她依然陷入其中,着迷且不可自拔——那不是月光,而是她恣意飞扬的曾经。
程安在想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不睡觉。孩童般天真纯真的她表现得永远轻松愉快,但噩梦的可怕却只有她一个人明白。十五年来,子夜三更,厉鬼缠身,夜夜如此,从无例外。
“我睡不着。”程安小小声对罗娜说。
“睡不着就使劲睡。”罗娜温柔回复。
而夏宇斌,一位满口答应要负责观察环境、探查危险的勇士已经陷入了沉眠。他会在梦里与记忆中曾经的自己一一相见,然后在醒来时全部忘记。每一天皆是如此。
嘘,这是连他本人也不知道的秘密。
今夜注定无人入睡。
天刚亮,夏宇斌就被人大力摇醒,接着一睁眼就对上了三双黑漆漆的熊猫眼。
“啊哈,你们怎么不睡觉?”他忍不住笑出声。
但罗娜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昨天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没有鬼怪也没有敌人。”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或许比发生了什么更加严重。”程安说,她破天荒地没有露出那副贱兮兮的表情,“要么是我们所处位置不处于凡尼所说的范围,要么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我们没有察觉。”
“所以,罗娜的建议是先去凡尼.克鲁斯家中看一眼,问明白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凯文那边更远一些,暂时处理不了。”星河接着说,“我认为很有道理。”
看到三人全都如此严肃的表情,夏宇斌也只能慢慢收起了嬉笑的脸,只得老老实实应了一声。
一路上寂静的氛围让夏宇斌极度不适应,连程安那个小丫头都被罗娜收编了,现在和她同心同行,任他如何撩拨都不为所动,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怎么了嘛,至于嘛。夏宇斌在心里吐槽,他不知道昨夜三个人的心理斗争,也不知道程安和罗娜的超长篇“谈心记录”,只以为他们是在担心事情的严重性。
“能有多严重。”他想,“这不还是人是人,树是树的。”
但是很快,夏宇斌就发现事态还真有那么点超乎意料。
还是那个神秘的林中小屋,还是大亮的天色,众人行至凡尼家门已是晌午,每个人都饿得嗷嗷叫。
还是由罗娜叩响的门。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眼睛警惕地向外打量。
“你们是?”凡尼依然躲在暗处询问。
“我们是昨天的驱魔师。“罗娜说。
凡尼拉开门,满脸疲惫地望着他们。
“很抱歉让你们白跑一趟了,是我搞错了,我们这里并没有恶魔,请回吧。”
他的神态和语调都和昨天一模一样,连拉开门站立的姿势都有诡异的重合感。
“我说,请回吧。”凡尼不耐烦地皱眉,“不需要你们了。”
怪异的重合感。
他们都察觉到了不对。
夏宇斌试探着问,“您的妻子还好吗?我们想见见她。”
果然,凡尼开始暴怒:“我永远也不会允许陌生人随随便便和我的妻子见面!谁也不能伤害她!快点走!”
然后就是艾瑞娜的安慰,并邀请他们进来。
事态的一切演变都和昨天一模一样。
凡尼夫妻似乎完全没有见过他们,也完全记不得昨天发生的事情。
就好像是轮回一般。
“这个试炼场叫什么来着?”夏宇斌突然说,“我记得名字好像挺奇怪的。”
众人心念一动,试炼讯息就重新出现在了脑海里——
……
【场景:凡尼的一天】
恶寒在众人心头蔓延——这并不是一段四处碰壁的探索之旅,而是一场充满恶意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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