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挽歌 第八章 逃亡伊始

回忆到这里就中断了，凡尼逐渐回过神来。

“祝福石……来自高天之上神明的祝福吗。”他端详着手里做工精细的石头，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很美妙的工艺品，是梅丽莎年轻时一定会喜爱的那种女孩子玩物，完全看不出它居然具备神的祝福。

凡尼看向随风摇晃的灌木丛，中间有一块一人大小的空地，那是他平日里最喜欢躺着休憩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也是躺在那里迎接天上的滚滚雷鸣和暴雨的。

据梅丽莎猜测，他是被雷劈了，可是那片空地上只有雨后清新的青草苗，还挂着颗颗水珠，丝毫看不见任何雷击留下的痕迹。

望向那处，记忆里暴戾的雷鸣和阴沉雷云清晰如斯，仿佛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凡尼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他的记忆都被淹没在了深黑的水里，而他是那个艰难摸索的海钓人，顶着暗夜里的风暴，循着灯塔的指引一步步向前探索着。

只是，深不见底的海水下必然危机四伏，他隐约有预感，捕捞上来的物品除了宝藏，或许还有什么异常可怕的灾厄，那将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只是，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那么，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凡尼在心里问自己。

迪克不知所踪，看起来和女神教会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或许能成功逃脱，或许已经被抓住了。他很想去给迪克报个信，但也不知去哪里寻他。

其余村民，梅丽莎他们应该是被那两个教会人员的灵力控制住了，他自问无法拯救。

凡尼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教会人员的灵力对自己完全不起效果，总不可能是不小心忘记他了吧……

想到这里，凡尼突然悚然一惊，他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会不会是他们已经得知了自己和迪克关系密切，所以故意放跑自己，意图跟着他寻找到迪克的踪迹？

他起身看向来时的路，那里依旧翠木林立，山风灌入其中，传出静谧的沙沙声。但凡尼只觉背后发凉，一经细想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生怕下一秒，密林深处就会有一个面色阴冷的女子走出来，身后跟着神秘莫测的蒙眼男。

而他自己的身后只有埋葬着无数尸骨的陡峭悬崖。

跑吧，他对自己说，狠狠攥紧了迪克的祝福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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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凡尼的猜想对了，但没完全对。

此刻，面色阴冷的女子确实是在赶来抓他的路上。

她不像凡尼一般通晓南山的所有地形和捷径，只能选择硬生生地直接爬，她狼狈地拨开树枝，

艰难地在山间雨后湿滑的泥土里迈步。

她不复磨坊里那干净纯真的青春女孩模样，此时她俏丽的短跟皮鞋已经被污泥彻底染脏，白皙纤细的腿和粉红色的连衣裙都沾染了星星点点的褐色泥印。来不及及时拨开和躲闪的树枝毫不留情地抽在她洁净光滑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渗着血珠子的细长划痕。

因此，爱丽丝的表情非常难看。

不过，另一位蒙眼男子倒是没有跟着一起来。

凡尔斯似乎看不惯爱丽丝许久，除了指出大致方向外，拒绝提供任何帮助。

他重新带上黑色的蒙眼布，坐在磨坊最后方高大的石磨机上，背靠着墙壁，右腿弯曲搭在石磨上，左腿自然下垂并且轻轻摇晃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他停下了摇晃，坐直身体对着某个方向，似乎在观察什么。

“挺聪明的，还知道跑。”

“……但是，算了。”

他重新躺了回去，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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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尼准备沿着自己规划过无数遍的路径前往外面的世界。

他走得实在太仓促了，没有时间给他携带任何准备好的工具，连身上的衣物都是不合体的——那是梅丽莎暂借给他的病人服，单薄的布料无疑不具备御寒的功能，当夜晚来临时，他会非常难熬。

而他必须要拖着这具应该及时卧床休息的身体走完这上千米绵延的无人山脉。

凡尼从未想过，自己的探索之旅居然是这么开始的。

由于正在下山，此刻回身，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村庄的影子了。只有南山依旧坚定地在盘桓在脚下，无声地托起他的身体，一如往昔。而这一次，连它也即将远离他。

不，是他即将离开南山。他要离开这个永远沉默，永远温柔的庇护所了。

凡尼望着前方望不到尽头的连绵的深绿色山脉，闭了闭眼睛，继续向前走。

“老朋友，再见了。”他在心里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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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同样在山间穿行的还有一个人。

到底是纤细的少女，爱丽丝很快体力不支地停下脚步。此时的她更显狼狈，梅子色的裙裾多了一道被树枝扯裂的口子。

她恶狠狠地抬头望着树冠交叠下的靛蓝色天空，阳光透过重重树影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心烦意乱。

她站在原地喘息了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于是，她垂下头，十指交叉握在胸前，笔挺地站着。

“崇高的复仇女神，仁慈的暗夜引路人，请允许戴罪之人爱丽丝.冯.曼特斯，借用您的力量，抓捕叛离之人，为她的无知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