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 第八章 风波

恐怖血腥的场面直击每一个围观人的内心深处，有不少人刚吃下的早餐就因为这场景反胃被吐了出来，今天的经历成了很多人日后无法挥去的梦魇。

有人第一时间选着了报警，保安也迅速赶来将人员疏散免得现场被破坏。

星辉煉的高层了解到厂区有员工自杀以后，紧急召开了一个微信视频会议，就其余员工是正常上岗工作还是全体休息，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最后赞成继续正常上岗工作的票数大于全体休息的票数，理由可谓很完美很让人感动：“出来打工的，都是为了能赚更多的钱，我们如果休息，他们今天就没钱而且还要去别的地方花钱，这样一算，放假休息是对他们的不负责，所以继续上班才是替这些农民工着想。”

李志的直系领导胡主管也在现场，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他还没缓过神来，前两天还动员了员工帮助李志度过难关，可现在！一个昨天还一起抽烟聊天的人，已经倒在地上，被自己涌出的鲜血包围，没了声息，再也见不到以后的日出日落。

胡主管点上一根香烟，眉头紧锁，他觉得事情有些不是那么简单，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自杀呢？而且还是当这么多人的面自杀！

抽了两口香烟后，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香烟踩灭，大步朝着办公室跑去。到了办公室后，熟练地打开电脑，一番搜索后，他长吁一口气，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那是一份个人简历，李志入职的时候填的简历，上面有他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号码。

胡主管按照简历上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十几秒后，那边接通了电话，一道浑厚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喂？”

“你好，请问你是李志的家长吗？”胡主管有礼貌地问候道。

“嗯？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带着深深的戒备之意，生怕是遇到了骗子。

“李志家长，你好，我这边是杭州星辉煉的，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你儿子李志刚刚自杀了，请节哀！”胡主管的声音很沉重，对于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很是惋惜。

出乎胡主管意料的是，电话那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那么难以接受丧子之痛的打击，反而有种看穿把戏的意思。

“好，我知道了，麻烦你替我告诉他，以后别再玩这种套路把戏了，同样的套路已经骗不到我了。”男人的声音里带有一丝气愤。

男人的话让胡斌想到了很多东西，对于李志的为人，他了解得还是太少，肯定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大概率是自己被骗了。

胡斌叹了口气回道：“我想这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后面警方也会打电话通知你的，对了，你的腿还好吗？”

“谢谢！我的腿好着呢！”李志父亲说完便挂断了电话，同样的当他不会再上第二回了。

胡斌把眼镜摘下放在桌子上，皱着眉头回想着昨天的一点一滴，片刻后，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懊悔大道：“大意了！大意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接到报警电话后，警方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第一现场，拉起警戒线，将现场的物品拍照留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嗡！嗡！嗡！”李志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一个年轻的警察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开了免提键。

“李志！我艹你大爷的！你不是说昨天还款的吗？老子昨天等了一天，没见你还一分钱，今天再不还，老子就派人堵你老家门口去！”没等警察开口，电话那头一个脾气暴躁的男子就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你好，这里是杭州市江干区警署，请注意你的言辞。”年轻的警察义正言辞地说道。

对方有些发懵，愣了一会，吃不准接电话的人是不是警署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接电话的人不是李志，面对国家力量，催收的人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立马换了一种语气道：“啊！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打错了，打错了！”说完就挂断电话了。

年轻的警察放下手机，退回到手机主界面，意外地发现手机竟然没有指纹锁或者数字密码锁，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有些不合常理。或者是说，死者生前特意把手机的密码锁给撤销掉了，为了方便他人查看自己的手机。

年轻的警察点进短信，只见短信栏里密密麻麻的未读信息，基本上都是催还款的消息。

“方队，你看看这手机的短信。”年轻警察将手机递给一位年约四十、身形壮实的警官，国字脸浓眉大眼，眼神如雄鹰一般犀利，看着就给人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感觉。

方队看了看手机里的催收短信以及手机上的赌博app软件，有些同情地摇了摇头道：“小张，把这手机用密封袋收好，以后归还给死者的家属，回警局以后，把那些催款短信打印出来收好，都是证据！唉！网赌害人不浅啊！”

小张接过手机，将他放进密封袋里，这个案件基本上可以宣布结案了，一起因为网赌输钱的自杀案件。

“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问一下，就是我们借给他的钱还能要回来吗？”有一个皮肤黝黑，憨厚老实的中年男子有些焦急地朝方警官问道，他身边有四五个人，也焦急地看向方警官。

方警官看了看望向自己的几人，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饱经生活的风霜让他们眼中满是沧桑。

“这个需要同死者的家属协商，这样吧，先留下你们的联系方式，等死者家属来了以后，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过来协商。”方警官说道。

法医将李志的尸体搬运上了车子，现场的证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方警官让小张他们把警戒线撤了，随后走进一楼宿舍一间临时腾出来的寝室。

寝室内放了一张办公桌，两张椅子，再无它物。

小张拿着一个摄像头，一支录音笔走了进来，将摄像头固定好后，便笔直地站在旁边。

作为李志的室友，林熠、老陈、李远三人得到上面领导的通知，说警方会找他们谈话，了解一下李志近期有没有什么异常。胡斌作为李志工作时的领导，自然也是一个谈话对象。

李远第一个进去，面对方警官的询问，没有多说什么，他也没想到李志会网赌输掉那么多钱，还因此自杀了。

老陈第二个进去，第一次面对警官问话，尽管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还是有些紧张。

“请问，在寝室内李志近期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方警官问道。

“异常的表现，俺想想！”老陈沉思了一会，有些紧张地说道：“李志异常的表现倒是没有，就是前几天一起聚餐喝酒吃饭的时候，李志酒喝多了，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他说他骗了很多女孩子，骗了其中一个八九万块钱，当时俺气得不行，俺自己也是有闺女的人，就出手打了他一下。”

“警察同志，这李志不会是因为被俺打了，就想不开自杀了吧？”老陈的手在发抖，声音也发颤。

方警官低头将老陈所说的记下来以后，安慰老陈道：“这个倒是不至于，你知道李志网赌的事情吗？李志有没有找你借过钱？”

“网赌的事俺不知道，就知道他每次回来以后，就躺在床上玩手机。借钱的话，是找我借过，当时说家里有事，俺就借给他了，前几天又说借钱，俺没借给他。”老陈如实回答道。

方警官用手敲了敲桌子，思索了一会道：“李志因为网赌已经欠下了很多赌债，初步判定是因为赌债太多无力偿还导致的自杀，如果后续有新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老陈出来的时候，额头都是汗，眼神中还是有些紧张。

林熠进去以后，坐在方警官对面，刚坐下便感受到了一股压力，一股来自于方警官多年从警带来的威严。

方警官问林熠的问题与前二人一样，“李志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林熠想了想，李志除去吃饭那吃发酒疯，也没有什么其他异常的表现，便将李志那天酒桌上的表现说了出来。

“在你看来，李志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被你和陈铭二人打了，才有的自杀念头？”方警官随口一问。

这一问，让林熠心中一惊，但很快又镇定起来，自信地回道：“不可能，李志这种渣男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自杀，况且也是他辱我在先，他要是内心承受不住嘴欠被打，就不会能骗小姑娘八九万还让人堕胎。”

“李志平时网赌吗？”方警官接着问道。

“赌的！我看他经常玩手机上的一款赌博软件，看他上次找我们借钱估计八成是输了，至于有没有找别人借钱就不知道了。”

方警官点了点头，示意林熠可以出去了，林熠左脚转了个方向，刚想起身离开，转念又想到了什么，将左脚转回原来的位置，小心翼翼地问道：“方警官，灵异的事情你们相信吗？李志的死可能跟这个有关。”

方警官和小张颇有兴致地看着林熠，让林熠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昨晚我睡觉的时候突然被冻醒，宿舍内都是没有空调的，于是我就看了看寝室四周，发现李志床铺位置有一节红色的女人衣服，等我再看的时候就没有了。”

“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看到李志身后有一个红色鬼影跟着，等我下楼的时候，就发现李志跪在地上，那个红色女鬼也在他身边，用手抓着李志握着刀的手，割向了自己的颈动脉。”

方警官听完后，觉得很意外，从林熠的话中还是提取到了一点认为有用的信息。他示意小张还有林熠，去李志住的寝室看一下，三人来到寝室后，寝室并没有想象中的凉快，夏天其他寝室一样闷热，而且李志的床位处的温度也没有明显的差别。

方警官疑惑地看着林熠，问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按道理李志的床铺的温度应该会是最低的，可现在并没有差别，我们警察办案都是需要证据的，你后面说的算是封建迷信了。”

“对了，你是什么学历？”方警官问向林熠。

林熠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道：“本科毕业。”

“不应该啊！你本科毕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也封建迷信？是不是最近在看鬼故事？”方警官一脸诧异。

林熠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是因为最近在写鬼故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导致出现了幻觉，可还有些刺痛的左眼却是真实的，这又怎么去解释？

林熠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最近在写鬼故事，可能是想得多了出现错觉了。”

方警官拍了拍林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伙子，好好休息吧！要相信科学，世间并无鬼神！”

林熠点了点头，坚定地回道：“会的！”随后三人走出寝室门。

林熠抬起头看向前方，骇然地发现在走廊的尽头出，红衣鬼影漂浮在空中，恶鬼面具下，一双猩红的眼睛正凶狠狠地盯着自己。

“警官，你们看走廊尽头！”林熠有些害怕地喊道。

方警官与小张二人听到林熠的话后，下意识地看向走廊尽头，但走廊的尽头空无一物，并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

“什么都没有啊？你看见了什么？”小张转过头狐疑地看向林熠。

红衣女鬼已经消失了，林熠有些失望，方警官二人看不到红衣女鬼，肯定不会相信自己说的骇人言语，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对不起，对不起，眼花了。”

胡斌被方警官询问结束后，被告知李志网赌欠了很多钱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单纯了，进厂工作三十载，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没能真正认清楚一个人，想到昨天自己带头替李志拉援助的事情就好笑，手底下的同事借出去的钱如果要不回来的话，自己有很大一部分责任在内。

思索了片刻后，胡斌在微信群里艾特所有人，发布了一个告知：“鉴于此次李志的事件，同事之间以后不得私自借钱，要借钱的话得先通知我，拿出足够的依据，再考虑借不借，一旦发现有私自借钱的，上报公司处理。”

后面又补发了一条，“员工不得参与线上或者线下的赌博行为，一旦发现开除处理。”

胡斌走过李志自杀的地方，地面虽然用水冲洗过了，但残留的血腥味还是吸引了很多苍蝇附着，挥之不去。他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了一句：“阿弥陀佛！赌博，真是害人害己啊！”

厂内发生了自杀事件后，上面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安排了一间新的宿舍给陈铭、李远、林熠三人，让他们下班以后搬进去入住。

中午下班，林熠从办公室走出，只觉得手脚冰冰凉的，气血运行缓慢，如同从冰柜里待久了刚出来一般，按理讲年轻人应该血气方刚，手脚温暖才对。

夏季的天，骄阳似火，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都处于焉了吧唧的状态，不少女生撑着伞，挑阴凉的地方走路，有些出汗大的人走了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吃过饭后，林熠走到太阳底下，丝毫不在意过往人异样的目光，闭着眼站在那里，接受阳光的暴晒。

“阴阳，阴阳，天地分阴阳，人体内也有阴阳。之前从未出现过手脚冰凉的情况，但从写了鬼故事以后，睡眠质量开始变差，见到红衣女鬼后，这种情况更加严重，古书上曾经有写过，鬼怪属于阴气体质，人与鬼接触后，阳气会受到压制变少，从而影响阳寿，想必是那红衣女鬼害我阳气变少的，这该如何去防？”林熠在内心思索着。

路过的人看到站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林熠，忍不住回头打量这个怪人。“这人是不是这有问题？”那人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八九不离十，以为这是冬天呢，搁着晒太阳。”旁边的人附和嘲笑。

晒了一会后，林熠感受到背部有一股热气牵引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热气所到处毛孔渐渐舒张开来，暖洋洋的，感觉很是舒服。

“这股热气便是传闻中的阳气么？阴阳气血，气为血之帅，血为气之母，气推血行。血液中的营养物质又滋润了全身上下的身体组织，中华文化当真博大精深。”林熠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握了握恢复正常温度的拳头。

下午三点钟，整个办公室的人手里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部门以年轻人居多，充满活力，也热爱八卦，到了闲聊时间。

“咱厂还真是死抠死抠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还让员工正常上班，比黄世仁还黄世仁，犹太人见了都要佩服，资本主义啊资本主义！”一个三十来岁戴个黑框眼镜，左边的碎发快搭到眉毛，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子有些不满道。他手捧着一个黑色的陶瓷杯，用勺子快速地搅动杯子里的咖啡。

“可不是嘛！你想想突然停工一天，厂里得损失多少钱啊，领导不是说了嘛！放假的话，我们出去要消费，还不如在这上班多赚点钱，还真是会为我们打工的考虑，感动哦！”一个短头发身材有些瘦弱的女生用颇为戏剧性的声调说道。

一位四十岁左右微胖的女士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道：“今早上出事的那人是CNC部门的，好像是陕西渭南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选择了这一步。”

“早上的时候很多人都在现场呢！听说啊！是自杀的，就用刀往自己脖子上划过去，那血啊！喷了好远，好吓人！”一个刚毕业出来实习的男生接过话，那描述就像是当时在现场一样，讲完后，他还用手作刀，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刘宁！你脑子进水了吗？好的不学，学这个干嘛？”那位四十岁的女士对着脸上还带有些许稚嫩的刘宁怒斥道。

被凶了一顿的刘宁，委屈地低着头，小声承认错误道：“知道了，姑妈！”

短发女生看了看林熠，好奇地问道：“林熠，听说那个人是你的室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自杀吗？”

其余几人也好奇地看着林熠，内心有一些期待，想了解道更多的八卦信息。

林熠低着头，沉默了有一分钟后，嘴里蹦出两个字：“网赌！”说完，他又低着头，用笔在纸上杂乱地写下一个又一个文字。

办公室又热闹起来，开始激烈地讨论起赌博的危害，几人原本对于死者李志还有些同情心，但得知原因后，那点同情心很快散去，被厌恶的情绪代替。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滥赌的人，已经失去了做人的底线，不配称之为人。

“你们说，世间究竟有没有鬼？自杀的人还那么年轻，对这世间肯定还有执念，在他死去的地方，能不能看到他的魂魄？”喝着咖啡的戴黑框眼镜男子突然开口说道，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的玩笑意味。

“霍祈明，你在想啥呢？这东西还是要心存敬畏好，别瞎搞。”微胖的女士劝诫道。

“刘姐，你的思想还是以前的老封建，那些鬼神的理论早就被证实是假的了，就是以前的统治阶级用来忽悠人的。”

“我想表达的是，目前直播行业大火，多少人赚得盆满钵满，这就是互联网的风口，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我们能不能用这个事情搞个直播，这就是热点，我们内容够新颖，故事够离奇，就不怕没人观看，这是个娱乐至死的时代。”

“有流量有粉丝后，还怕赚不到钱吗？赚的钱绝对比打工拿死工资多，怎么样？要不要一起试试？”霍祈明越说越激动，原本是坐在位子上，到最后变成了站立，两眼发出精光。

刘宁听得热血沸腾，身为年轻人，业务时间基本都是刷短视频看直播，霍祈明说的话打动了他，万一直播出名了，赚钱不轻轻松松的嘛！名利双收！

他刚准备答应加入，突然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姑妈正用冰冷的目光怒视着自己，刘宁相信，只要自己开口答应，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到时姑妈一个电话给自己爸妈，那可就完蛋了。

对此，他只能放弃了加入的念头。短发女生听完霍祈明的计划后，不假思索地开口答应，赞同地附和一句：“同意明哥的说法，现在社会，出名要趁早，晚了连汤都喝不上。”

林熠听得大惊，三观又一次被刷新，想到那骇人的红衣女鬼，他连忙停下手中的笔，劝道：“开直播这件事支持你们，但题材还是别选灵异类型了，吃人血馒头未免太不人道了。”

“林熠，你的格局小了，想赚钱就别畏手畏脚，钱！你不去赚！有的是人抢着赚！这就是现实！”霍祈明喝了一小口咖啡后，斜靠在椅子上侃侃而谈。

“对了，明晚我开直播，到时记得来捧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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