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若 第二章 异兆

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周末了。林熠与陈叔所在的星辉煉电子厂位于杭州市江干区，一周能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回到宿舍内，林熠与往常一样，熟练地打开电脑进行码字，卡壳的时候就会点上一根香烟来找寻灵感。

李志、李远二人和平时一样，躺在床上玩手机，休息日对于他们来说与平时下班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能休息更长时间而已。

陈叔一大早就起来，去别的寝室找他老乡叙叙旧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下午五点多就会回来。

“叮咚、叮咚”林熠的手机突然响起，他下意识地点亮手机屏幕，画了一道复杂的解锁手势后，点进手机微信，打开一看，令他有些失望。

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的同学，发来了一段比较长的链接，后面接了一句“好兄弟，帮我砍一刀，谢谢了！”

林熠轻轻地摇了摇头，多年不见的同学突然联系，没想到就是发这么一个砍价链接，有些让他唏嘘！

“也不怪同学，都是我自己作的，本来也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也有很久没有主动和朋友联系了。”

林熠点开自己的公众号，一个名为“星火愿”的公众号，记载了他从创作以来写下的文章，62人的关注，算是一个失败的公众号，但还是不妨碍他继续写文字，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兴趣还是要有的，如果除了工作之外，连一个自己喜欢做的事情都没有，那样也不会过得快乐的。”

公众号内几十篇文章基本都是由这些年来所见所闻改编成的短篇小说，每一篇都代表了一段过往代表了一段他人的悲欢离合。

“林熠啊！林熠！你总在记录他人的悲欢离合，可曾记下自己的一点一滴，或许有同道人把我当小说人物写下吧？正如我故事里的那些人。”

林熠刚写完一篇文章，名为《瞒天》以李志为原型进行改编的一篇短文，书中的人物并没给他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在林熠看来，哪有那么多的浪子回头，一旦沾了赌，便离家破人亡不远了。况且无论现实中的原型还是书中人物都已到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若是给了一个美好的结局，读者不容易引起重视，便感受不到赌博带来的危害性。

像是预见了李志的结局，林熠看向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的李志，内心生出一种同情感，一种对可怜人的怜悯之心，但这种怜悯之情很快被林熠掐灭了，因为赌狗罪有应得，不值得同情！

抽烟香烟后，林熠只觉有些发困，两只眼皮在打架，抵挡再三，终究抵不过深深的倦意，倒头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林熠发现他来到一处空旷的平原地带，平原光秃秃的看不见一株植被，整个地面呈现一片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浓郁的黑云将天穹遮盖，仿佛要圧下来一般。

林熠环视一周后只觉胸口有些发闷，诡异的气氛让他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他迈着步子向前走，每走一步，松软的暗红色土地便往下陷三四公分，踏出一个个脚印坑。

在林熠的鞋子刚离开地面，暗红色的液体便从地下渗入脚印坑，空气中的铁锈味便加重几分，林熠察觉到了异样，回过头看向刚走过的路，脚印坑内的暗红色液体正发着腥臭。

林熠被吓得倒退两步，咔嚓，清晰的脆裂声从脚下传来。他挪开脚望向刚踩出声响的那个位置，隐约只能看到一点灰白之色，其余部分被泥土覆盖。

林熠弯下腰用手清理泥土，当掩盖灰白之物的暗红泥土被清理后，林熠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清理泥土的双手在颤抖，映入眼中的是一个灰白色的头骨，头骨有些风化，看起来有很长的时间了，然而空洞洞的眼眶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

“啊！”林熠大叫一声，既然有人类的头骨在这，那些暗红色的液体肯定是人的血液，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需要多少人的鲜血才能将整片土地染红，厄土，这是一片厄土。

此刻的林熠内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从这里逃出去，越快越好，他认准一个方位朝前飞奔。

不知道跑了有多远，林熠觉得有些累，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大口喘着粗气，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的浓烈，让他汗毛竖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依旧看不到一个人影，哪怕一个动物一株植被都看不见，视野内一片荒芜、死寂，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向前跑去，直到看见希望之光或者累到倒下去。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跑着，终于前方一道黑影映入林熠的眼眸中，让他眼前一亮，整个人瞬间有了精神。

那是一块高约三米的巨大石碑，散发着一股威严之气，石碑通体暗红色，上面凿刻着两个大字，似古篆又不似，林熠一时间认不出这两个字。

他想走过去近距离地观察那块石碑，但石碑仿佛有灵一般，始终与林熠保持数十丈的距离。

“该死的，见鬼了！”林熠在心底咒骂一声，体力不支的他瘫在地上。近距离接触暗红色的大地，浓郁的血腥味登时变得很刺鼻，他感觉整片天地都在飞速地旋转着，天空中响起一句话：“问世间可有鬼神！”这个声音在他耳边萦绕，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却吐不出，神智也逐渐变得混乱。

“啪啪！”林熠突然感觉到两个脸颊火辣辣地疼，像是有谁打了自己两巴掌，“啪！”又是一道声音响起，这次的剧痛感让林熠恢复了一些神智，耳边也不在萦绕那句：“问世间可有鬼神！”

“醒醒！快醒醒！”一阵熟悉又焦急的声音在林熠心头响起，林熠用力地睁了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处在寝室内，陈叔正一脸焦急担忧地看着自己。

鼻腔里怎么还是能闻到血腥味？林熠心中有疑问，用手在鼻子上摸了摸，黏黏的湿哒哒还带有一丝温热，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小林，你是不是做什么噩梦了？一直在说胡话，鼻子里还在往外流鼻血。”陈叔皱着眉关心道。

“可能最近吃东西上火了吧！心火旺，导致流鼻血了！”林熠坐起身子，拿卫生纸堵住鼻孔，用手揉着太阳穴，梦中的景象让他心有余悸，还未完全回过神来！

林熠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7：21分，也就是说自己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从小到大午休时间从来没这么长过。

“哟！林熠，你做啥好梦了？激动得连鼻血都流出来了。”肥头大耳满脸油腻的李志幸灾乐祸地笑着。

林熠没有理会他，从上铺翻身爬下床，径直走到卫生间内，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着脸，冲了有近一分钟后才把水龙头关上。

林熠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原本清秀的面容因为噩梦和流鼻血的原因变得煞白，双眼满是疲惫，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走走走！兄弟们！难得休息啊！今晚我们去聚聚！啤酒龙虾烧烤搞起来！”李志用手轻轻拍着自己的啤酒肚，咧开了嘴吆喝着。

“可以，上了这么久的班了，适当聚一聚放松下也好。”李远附和着点头道。

“俺没意见，走吧！一起搞两杯！”憨厚的陈叔也答应了聚餐。

林熠深吸了一口气，鼻腔内的血腥味直冲大脑，让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匪夷所思的梦境。

用力摇了摇头，林熠从恍惚中回过神来，聚餐的事他已经听到了，但他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吃那些食物。

“聚餐我就不去了吧！今天身体不是很舒服，下次吧！你们吃得开心。”

林熠皱着眉，声音沙哑并且有气无力。

李志眉头一挑，大着嗓门道：“那可不行，我们三都等着你呢！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啊！再说了，你不就是火气旺，做了梦导致流鼻血了嘛！这有啥大不了的！想当初我左手骨折缠着绷带，朋友约吃饭，照样不含糊！”

“是男人的话就爷们一点，别让我瞧不起你！”

李远已经换好衣服，他朝林熠招了招手道：“走吧！大学生！上火好解决，两瓶啤酒下肚就好了，实在不行哥带你去降降火！”

林熠不为所动，但是被三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被等待着，又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皱了皱眉想想还是算了，就当是陪衬吧！

周末的江干区下沙经济技术开发区，比平时要热闹很多。很多工厂都休息，平时工作太过枯燥，所以大部分人在休息时间，都会选择出来逛一逛，散散烦闷的心。

太阳虽已下山，但柏油马路的余热还未散尽，空气中仍有些闷热。一行四人走向马路边上的一家烧烤店，离着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混杂着孜然味的烤肉香便飘进他们的鼻子里，勾起胃里的馋虫。

刚走进烧烤店内，空调的冷气接触到略微发烫的皮肤，让陈叔他们直呼凉快，挑了一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

“老板，先来四斤麻辣小龙虾，四串烤腰子、四个鸡翅、八串骨肉相连、四串韭菜、再来一箱啤酒。”李志一口气把暂时要点的菜都报完了，看得出来他在来的路上一定对吃的下了功夫。

在等龙虾和烧烤上来的时候，几人都拿着手机各玩各的，李远继续看着丽娜的直播，李志聚精会神地盯着手机里的赌博软件，时不时切屏和别人聊天。陈叔则在和家里人唠家常，林熠索性打开手机浏览器，看一看最近的时事新闻。

这样的聚餐现象在手机越来越智能化以后，愈发普遍，碎片化的时间被高科技一点一点占据，人与人之间愈发冷漠。

十几分钟后，啤酒烧烤陆陆续续开始上桌，四人很自觉地将手机收起来，将身心投入到面前的美食上。

“来来来！先干一杯！”李志举着倒满啤酒的酒杯，脸上堆满了笑容，冲着李远、陈叔、林熠三人会意。

李远、陈叔二人客气地举起酒杯，林熠则因为身体的原因，以白凉开代替酒水。

当李志的看到林熠杯中的白凉开后，满是笑容的脸上露出愠色，语调有些阴阳怪气地道：“我说林熠，你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啊！大伙都喝酒呢，就你一个人喝白凉开，是不是不给大伙面子啊？”

李远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林熠，陈叔眼中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李志突然兴起的针锋相对，让他有些懵，不知道林熠和他什么时候结梁子了！

空气中的火药味十足，林熠将举在半空中的水杯收回，小饮一口后放在桌子上，他将头转过去，不理会李志，因为他内心并不想和李志起冲突，毫无利益可言。

李志见林熠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后，想要当场发作，但碍于是在别人的烧烤店里，只得猛地干完杯中酒后，冷哼一声，看向林熠的眼神中充满了怨恨与厌恶，心里盘算着日后要给这个不识抬举的小子些颜色瞧瞧。

林熠吃了几只龙虾，两串韭菜后便不再吃了，他的饮食教条：“对健康有害的食物少吃，对健康有益的食物多吃。”用时下流行的网络用语便是：“佛系养生青年，保温杯里泡枸杞。”

“这李志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以前还是高看他了，《瞒天》的人物性格描写还可以再修改修改，真是接触的人久了，看的人多了，三观会被一次又一次地刷新。”林熠右手拿着玻璃杯，左手食指轻轻叩击着大腿。

啤酒烧烤小龙虾，炎炎夏日的快乐套餐，李志李远二人狼吞虎咽吃得满头大汗，杯中酒一杯接一杯，与他们相比，陈叔的吃相要斯文很多。

品尝美食的时候，时间相对平时会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桌上一片狼藉，空酒瓶子东倒西歪，桌下的酒箱早已空空如也。

李志与李远二人，满身酒气，脸色通红双眼迷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已经喝醉了。

李志动作娴熟地点上一根香烟，深吸一口，而后闭上眼慢悠悠地吐出烟雾，他睁开迷离的双眼，摇晃着脑袋，用夹着香烟的手指着林熠，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

“呵，呵，呵！林熠，你以为你是谁啊？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啊？老子几次给你面子你都不接的啊！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你TMD以为自己是谁啊？牛什么牛，装什么X！大学生，呵呵！大学生，呵呵！大学生又怎么样？不还是和我这个高中没毕业的人待一块上班吗？哪来的优越感！”李志讥讽道。

林熠用力地捏着玻璃杯，脸色不是很好看，看向李志的眼神很是不舒服，他克制着心中的怒火，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录音功能，开始录音。

李远喝醉后，对着手机直播软件里的女孩傻笑着，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店内其它桌的顾客听到后，纷纷转过头看向林熠这桌，当着吃瓜群众。

陈叔坐在李志旁边，察觉不对后，劝李志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但此时的李志已经在酒精的作用下迷失自我，加上对林熠的恨意涌上心头，彻底失去神智，内心掩藏很久想要说出的话，此时顺势脱口而出。

李志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不只有怒意还有了些小嘚瑟，好像这样羞辱林熠，会让自己感到很快乐！

他继续讥讽道：“大学生，了不起啊！哈哈哈哈！看你这样每天闷头干活不说话的人，外表斯文，其实闷骚得要死！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啊？呵呵呵呵！”

林熠内心的怒火暂时熄下，看向李志的眼神愈发冰冷，他在等，听听李志还有什么话能说出来。

“哟！你谈过对象吗？像你这么闷骚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没有，哈哈哈！可怜人的啊！估计是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吧？”

李志越说越来劲，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老子我谈的对象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你个老处男是不是羡慕嫉妒恨啊！呵呵！你说你这种人，连对象都找不到，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只要老子看中的女孩，没有一个我追不上的。”李志的语气变得有些自豪多了些优越感，开始炫耀起自己的辉煌过往。

邻近桌子坐了一对情侣，本来二人吃得蛮开心的，边吃烧烤边看热闹吃瓜，待听到李志说谈过的对象两只手数都数不过来的时候，女生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烧烤生气地丢在桌子上，骂了一句：“呸！渣男！”这一举动让男子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嘴里的烧烤就然就不香了。

坐在李志旁边的陈叔，听了李志的话后，一言不发，很是生气，夹香烟的手都在轻微颤抖。

“知道吗？我谈的那些对象，都被我整得服服帖帖的，厉害吧！”

“哦！对了，大学生，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借钱给我吗？态度还蛮高傲的，老子告诉你，我前女友给我转钱了，就算分手了也还是愿意把钱借给我，佩不佩服？哈哈哈哈哈！”

“她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给我七八万了，一个打工妹愿意给我七八万，你们能做到吗？昨天她还找她同事借了几千转给我，还曾经为我打过胎，这就是老子的人格魅力。”

李志站起身笑着，两眼眯成一条缝，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外凸的啤酒肚越来越大。

“你个loser，还在我面前……”，李志的话还没说完，林熠的酒杯就已经朝他砸去，几乎同一时间，陈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李志脸上印下了一个显眼的掌印。

“好，打得好，打死这个渣男！”最早骂李志渣男的那个女生拍手叫好，店内的其他顾客都想揍这个渣男一顿，但是碍于法律法规，不敢动手，毕竟是谁先动手谁理亏，看到有人正义地出手后，都在心里叫好。

“他娘的！你妈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你爸妈是怎么教你做人的？俺要是你爸，先把你弄死，俺再一头撞死，人家女孩子倒霉碰上你这种人渣，要是俺女儿遇上你这种人，无论你躲去哪里，俺都要把你揪出来弄死不可！”

“你他娘的人渣，败类！呸！怎么不早点去死！”陈叔愤怒地骂道。

林熠在动手的时候就把录音关闭保存了，这些证据留着以后总归会用得到的。

陈叔用力的一巴掌，把李志打懵了，也把他的酒打醒了，他用手捂着肿起的脸，歇斯底里地咆哮道：“你们竟然敢打我，你们等着坐牢吧！我现在就报警！”

林熠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盯着李志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可以报警试试，我手上有你刚刚所说话的录音，到时给警方听听，会怎样？”

李志拿着手机的手顿住了，脸色一会红一会白，浑身颤抖，胸口剧烈地起伏。

“一个都不配称之为人的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畜生不如！”林熠的话如一把尖刀一样，直插李志心脏，李志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

“好！”店内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字，瞬间一片叫好声。李志知道自己理亏，加上这么多人看着他，心虚得不行，放了句狠话后便捂着脸走了，后面跟着被吓坏了的李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