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杖尔看南霜 （六十四）“断袖”之嫌

不知是轩辕的劝说有用，还是南陵只是随口说说，他并未送我回去。

这几天开始下起了暴雨，天气忽然开始转冷，越往水族方向去，天相就越发不稳定，夙下令驻扎，等雨停再行军，以免中途士兵染疾。

我算算此刻南陵应该去找樱夙商讨战事，便潜进了他的军帐，小心翼翼的拿起他的靴子测了一下尺寸，然后马上离开了。近日冷空气一波一波的袭来，他穿的靴子异常单薄，又整日骑马，若不及时保护，脚上一定会长冻疮。在他身边的又都是男子，在这战事纷繁的时刻，很少有人会对他嘘寒问暖。况且我对他心生愧疚，不是因为那灵芝，而是休祺的一番话让我觉得我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我是在强迫他做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我想为他做些什么，来弥补对他的亏欠。思来想去，我能做的也只有身为人妻的分内之事了。

其实做针线活对于紫殇山之巅的任一女子都不是难事，叙说身而为人必须内外兼修。我尤记得叙说那句话的时候，我手中握着的是一把长长的剑，它极不符合我那样一个年龄。而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凄烈阴冷，像是要将我肃杀在这日暮西边紫的黄昏。我收起剑，我知道他的严苛只是为了我能更好的成长。于是，我将剑塞回了剑鞘，又迅速的抽了出来，为了练习我的反应能力，为了让我能先发夺人。接着，在那样练习以后的疲惫不堪的夜晚，我无力的手举起了极细的绣花针，一针一线的完成他布置的功课。

等我完成这靴子之时已是深夜，在荧荧的烛光下我进行最后的修整。心里盘算着此刻送去最好，夜深，他应就寝才是。

本着他已熟睡的态度，我绕进了他的帐中。

一片漆黑，他果然是睡下了，放下靴子，我转身就想溜。可清晰的听他道了一声珞儿，果然又被谨慎的他发现了。

“珞儿，别走。”

我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床边，唏嘘一声，原来他只是在呓语，瞧他额头上的冷汗，我在他梦中，也定是他的梦魇吧。我拿出手帕轻轻的为他拭去脸上的汗水。

自从行军以后，为了避嫌，我们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话了，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彼此。

“珞儿……”

他忽的坐起来，僵直着，右手紧紧握住——刚好是我伤得较重的那只手。我咬住嘴唇把疼痛咽了下来，可是血液不听使唤的渗了出来，我顿觉手心冰凉。

“王……”听得一个声音，我马上翻到他床的内侧，并示意他不要说话。

原来是神枫，他站在帐外询问：“王，您又梦见王妃了，您最近心神不宁，神枫认为您是思念成疾，是否让我去唤她过来？”

他转眼看看神枫即将要去唤的我，我作无辜状。

他的声音仍是虚弱：“不必了。她这会儿估计睡得正酣，别惊扰了她的清梦。我要歇息了，你也退下早些歇息吧，不必担忧。”

“是，王。”

然后帐外的人影消失，感觉他走远了，我深深的嘘了一口气。

“谁准你进来的？”他厉声问，仍是抓住我那只流着血的不争气的手不放。

“方……方才……我……我听见你唤我。”不知是疼还是紧张，说话都语无伦次：“我这就退下。”

“等下。”他一手揽过我，姿势十分暧昧：“本王的军帐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

“可……可神枫刚才说王你对我思念成疾，但……王你说不用我来，那我便只有回去了。”我小声嘟囔着。

“这是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粘稠的血液已经滴到他的手上，他才发现他刚才用力过大，忽视我受伤的手。

于是，立马用被子捂着我的身子，自己下床去拿药箱。

他揭开我纱布的那一刻，蹙起了眉，我喜欢他蹙眉的样子，那个样子极其好看。其实也正是我喜欢他在乎我的样子。因为他在乎我，我便开心了。

很快他就清理好我的伤口，然后洒了些药粉在我伤口上。我觉得掌心传来了阵阵的撕裂般的疼痛，疼得我咬下了嘴唇。他俯下身轻轻的对着我的伤口吹气，一阵凉意涌入，觉得疼痛都减去了一半。

“这药只是用上去有些疼，但很有效，你忍一忍便没事了。”遂又用白纱将我的手掌裹好，用清水清洗残留下来的血渍：“是我疏忽了，但是你呀，都不会喊疼的吗？”

我盯着专注的他，不禁心头一颤，他怎么可以如此细致。

他起身放药箱的时候注意到我做的靴子，凝视了一会儿后问：“这又是什么？”

我心里暗想，难道你连靴子也不认识吗？

“回禀王，那是一双穿脚上的靴子。”

“唔，我是在想。”他握起我的手看了看：“这看似不错的工艺是用这受伤的手缝的吗？”

此番很快就抽出了手，想必他也不敢握紧。我做靴子的时候完全忽略了我的手伤，只是一心想替他做些事情。

“嗯，针线活，珞儿略会一点。那个天气不是转凉了吗？你成天骑马，脚会冷的，很容易会长冻疮，这样不利于你行军打仗，所以……其实我只想放个靴子便走，却不巧听见你在梦中唤我，我以为你看见我了，所以……”

“所以什么？”他的脸越拉越近，几乎和我的都要贴在一起了，我不得不停止讲话，将身子往后倾。

“王，有刺客！”

不知哪来的小士兵，竟然胆大到冲进南陵的军帐。当时，我坐在南陵的被窝里，他坐在我边上，双手揽着我的腰肢，嘴唇差一点就覆上来了。然后，我俩干咳两声，估计那小士兵看得也够呛。他大概认为南陵王是个断袖，那可是比来个刺客更新鲜，所以他就咽了咽口水紧盯住我俩。

“咳……你刚才说什么？”南陵放开手，站起来整顿衣衫，适时扯开话题。

“噢，王，有刺客行刺，去了主帅那个方向的军帐。”那小士兵这才缓过神来答话。

“还不带本王去看看。”

他迅速的扯了件外衣披上，与那小士兵走出了军帐。我用力的嘘了一口气。刚才的面赤心跳之感还在不断的延续着，在昏暗的环境下，他暧昧的眼神，看的我有些春心荡漾。

刚才还听见有刺客呢，却觉脖子一冷，那正是一把剑。

一蒙面着夜行衣的女子挑起眉，妖娆的看着我：“素闻南陵王绝色倾城，连当年的北辰王都及不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剑抵得太近，我不敢挪动身子，心里思量着敢情她将我这书童打扮的人误认为南陵了？

那她也真是眼力不太好！不过也好，那就将错就错，虏获了我总比虏获了南陵强很多。

我故意沉了沉声音，用南陵的语调说：“姑娘，今日寻本王为何事？”

“王妃……”

此刻神枫冲入帐中。

“本王对王妃思念的紧，这丫头也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但神枫啊，她可不是王妃。”

我朝神枫使了个眼色，估计他也知道发生什么了。

“南陵王啊南陵王，即使我恋慕你的容貌和才识，但今日我是抓不到樱夙了，取了你这南陵王的性命也甚好。”语罢，她的剑就重重压在我的脖子上，我觉得那儿又冰又疼的，有血渗了出来。

“姑娘，切莫伤她！”神枫焦急道。

“嗯，不伤他？凭什么？”见神枫无言的看着，她又补了句：“若是你们在子时前交出樱夙，我便放了你们的王，说起来，本姑娘还真舍不得伤了这般俊俏的王。”

语罢，她带我腾空而起，许久未在天际漂浮的我，一是还真难以适应，不觉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