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 第二十九章

镇国公府这边，还不知道出了这么一桩事。

就算知道，安素怕是也不会放在心上，手下的得力干将有些江湖恩怨，倘若能够制造动用国公府力量的借口，安素反倒是喜闻乐见的，除了能够笼络人心以外，还能展示一下新野的威慑力，何乐而不为呢。

现在，有件看上去重要些的小事。

“嗯？朝廷的使节？”安素放下密信，提起心爱茶盏的盖子旋了两圈：“不对，白家的使节。这时候派人来南方，想要干什么？”

想不通，想不通，除了新野，各有钦差被派往南方的各个大一些诸侯，就算想要刺探些什么，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啪嗞，盖子轻轻落回。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半天想不出结论，安素干脆放下了这件事，国公爷日理万机，他不能专为了这件事成天思虑重重的。

那这些使节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时间还得倒回几天前，伯勾与松香道人会面与离别的当日晚上，也就是伯勾他们遇刺的时候。

那晚的月光格外明亮，星光格外璀璨，而且漫长的很多人都睡不着觉。

“禀丞相，星象已经查明了。”监正略微有些慌张，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他语气的颤音让白纶有些不安起来。

“说。”

“龙，龙在龙宫中，掩帝星而不侵，探爪不取，龙首外顾，睥睨外兵……”

白纶略懂星相，监正突然闭口，他也猜到了些什么，但他难以置信。

“说啊！”

“丞相，此乃千古难遇的佐定真龙之相，此龙匡扶帝星，托负神器，得此真龙者得天下啊！”

什么玩意？

事情朝着预料之外的糟糕地方发展了。

原本的棋盘上旗手各自落子，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布置好了后招。

结果突然杀出来一个佐定真龙，一巴掌拍翻了整个棋盘。

沉重的铜制香炉，当初搬进房间里的时候得要两个壮汉抬着，今日随着一声巨响，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嵌在了墙上两人多高的位置。

不止是匍匐着的监正，屋内几名侍女小厮都低头屏息，瑟瑟发抖。

丞相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

想想也是，一条真龙定胜负的话，那还要之前那么多布局干嘛？换成谁谁不窝心啊。

白纶方才确实一时间急火攻心了，内力险些逆走爆发。

冷静了一下，他重新坐了下来，原本以为是哪路诸侯准备称帝了，从者众多，乃至于上达于天，将龙相投射在龙宫之中。

这种龙相，虽然亦算是真龙，但是初始阶段，徒有气而不得形神，在乱世的时候，龙宫之中数龙厮争，抢夺帝星，也是常见的事情。

可是佐定真龙不一样。

这是货真价实的天敕真龙，因为不可能有臣子会后天得到龙气。

也就是说，天道厚爱此人，赐予他真龙天命，使其不受蒙蔽，不入阴障，不堕灾厄，不侵水火，不惧邪佞，不避世权，心镜澄明，无往不利。

简单来说，开挂玩家。

但是还好。

白纶居然有庆幸的情绪。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条天敕真龙居然选择了佐定天下这条路，他若是有心染指社稷，恐怕白纶已经可以准备准备开门纳降的事宜了。

听说要拿白练系着脖子，白纶想着便一阵恶寒，他很讨厌有东西碰到脖子，所以穿衣服一直是圆领。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就算最坏的情况出现，白纶都打算带着白家挺到最后一刻。

他可是白纶白绸绯。

“退下吧。”

现在南方的诸侯应该还不知道此事，自己有听天仪，已经掌握了先机，倘若能寻得真龙说服他辅佐自己……

这么一想，未必不是件好事。

这便是事情起因了，也就是说，派出这些使节，是来让他们挖墙脚的。

挖，使劲挖，高官厚禄，美女珍玩，尤其是地处高位的将才谋才，更是不惜血本的砸，另外还要分外注意最近崭露头角的新秀。

他就不信，争不过一群还蒙在鼓里的对手。

与此同时，淮水郡伯府。

今日的祠堂没有外人打扰，空荡荡的大殿中，伯勾敬上三香。

在这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伯勾原原本本的将此行所获全部告诉了父亲，包括真龙天命的事情，由于此事干系重大，真龙这种词说出来会多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伯勾只和莫群他们称自己有所奇遇得到了一柄神枪。

“爹，这便是孩儿这些日子的行程了，您放心，终有一日，孩儿必会替您手刃仇人，血洗白氏！”

进入止水之境后，伯勾很少有愤怒的情绪，但每每提到白氏，仇恨总会在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情况下溢满眼眶。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二爷在祠堂外垂首等候，不让外人靠近。

不管有啥理由，中断祭祖终究是一件很不敬的事情，说出去亦不光彩，所幸以伯勾的地位，根本不可能有人多嘴，更别提出去宣扬了。

待客的厅中，松乙靠在矮了一个头的松壬身上闭目休息，她的伤势严重，加上长时间的车马劳顿，此时显得很是虚弱，伯勾一回府便急匆匆赶去祠堂了，管家二爷只得安排她们在大厅等候，怎么安顿她们还得等伯勾出来以后再吩咐，毕竟规矩不能坏。

伯府没有镇国公府那么多的暗卫，渗透进方方面面像一张大网包住各处，表面上显得一片祥和；伯府的护卫大多都在明面上，所以反倒显得戟卫森严，压迫感十足。

松乙身体虚弱，伯勾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完事，二爷命人取了张狐皮软毯给她铺在椅子上，松壬身材瘦小，刚好能与松乙挤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怀中的姐姐从未有过的虚弱脸色，松壬忍不住低头贴住松乙的脸颊。

“姐姐。”

“嗯？”

“很难受吗？”

“没有。”

“……”

“真的，就是这两天有些累了，方郎中医术高超，伤口已经好了，不信你摸摸。”

“……”

“你看，摸不到伤口了……别哭啊。”

松乙蹭起身子来，反将松壬抱住了。

“姐姐，还疼吗？”

“好多了。”

“……”

“……”

“姐姐，我们还能见得到果嬷嬷和大家吗？”

“嗯……”

“我知道了。”

“……对不起。”

“姐姐你为什么要道歉？”

“不知道，总觉得有人应该跟你说这句话。”

松壬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让人不由得心疼。

“姐姐不会和我分开了，对吧？”

“伯将军这等人物，一言九鼎，自然是不会骗我们的。”

“嗯。”

厅外有两名护卫经过，手持长戈，软甲的鳞片哗哗作响。

松乙看着他们，眼神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