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和远方的田野 第一章 再来一次的搭救

两千零二年九月，芜湖市第一中学迎来了开学的日子。

在沸反盈天的人流里，顾西逢不急不缓地走向校门口。

这是她十年后第二次来到这里，从踏上这片土地开始，每一步都充满了回忆，和记忆中一样的街道，一样的建筑，一样的空气……

顾西逢恍惚了一会儿，

“我到了，挂了哦，哥。”

“嗯。”

嘟嘟嘟……

学校的大门已经没有学生了，一道干净笔直的人影立在正中间，更是添上了几分宁静。

顾西逢慢慢地走近，一步，两步……七步，她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男人胸前的项链，离得近了，顿住。

“同学，迟到了。”

清冷的声音划过顾西逢耳尖，她抬头轻轻望向他，没有言语。

刘懿康措不及防对上了她的双眸，太近了。

有些不太自在地望向其他地方，蹙眉思索了几秒，退了一步又侧过身子，“第一天算了，进去吧。”

闻言顾西逢低下了头，项链上的纹路是那样的清晰，喉腔像是被堵住一般：

十年前这里的一场大火，父母为了保护她离开了人世。

她拼命地哭喊，想要叫醒身旁的亲人，天花板上的吊灯砸下，压住了她稚嫩的手臂，痛，好痛。

“谢谢。”她平复住呼吸，加快脚步从他身边走过，目光随即扫过男人挂着的值日牌，突然升起了一丝兴致。

政教处主任

刘懿康

一段晦涩的记忆浮现，十年前在报纸上刊登的边角新闻上写着：刘子墨闯入火海救下孩童，负伤入院。

“不对哦刘主任，我提前打过招呼了，这个算请假呢。”

她立在他身侧，微微仰头笑着说。女孩清幽的发香钻入刘懿康的鼻尖，他收回视线，左手插入口袋，右手在裤缘捻了捻，抓住了一盒烟。

点着，烟雾缭绕中，男人习惯性地避开校内学生们的视线，不经意间，好像看到，那个迟……到的小姑娘站在教学楼门口回头望了一眼，那单薄的，那逆着光的身影……

温墩的阳光夹着九月暖暖的微风。

顾西逢想着，那场大火里的救命恩人，她一定可以找到吧。如哏在喉，情愫涌上心头。原本在这片土地的故事已有了句号，哪想，今秋远远的一望，让生命的希望得以延续。

“哎，等下再站一会儿就要去开学典礼了吧，快九点了，”郭钰从侧门走向刘懿康，话风立马一转，“抽烟对身体不好啊……”

飘散的思绪被打断，他收回目光，掐灭掉了手中的烟，“嗯，你先去吧，应该还有学生没到。”

“没到，没到还要给他们记上一笔啊？第一天咯，算了吧。”郭钰仰着头，紧紧望着他，眼底里划过转瞬即逝的期待。

刘懿康的视线扫过郭钰，停顿了一秒后，望向校内的教学楼门口，“他们来得晚了，不识路。”

崇明楼内，穿着蓝色外套的女生行踪鬼祟地出现在各个楼层，她皱着脸，苦恼地辨别着教室的划分图，左右没有看明白——正是不识路的顾西逢。

“高一二班，er二……唔！”她突然双眼放光地看着隔壁板子，上面画着的崇德楼的教室划分图，然后，“轻轻松松”地找到了102，大约是她的班级？再三确认了上面没有其他一和二连在一起的区域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栋一个人影也看不到的“G楼”。

跑到一半，她又皱起脸为难了，那这崇德楼又在哪里哇？

转过身，她意外看到了不久前在校门口碰刘懿康，目光随即望向他的脖颈，吊坠藏到衣服里面去了，只能看到一条黑色的绳圈，失去兴致。顾西逢抬头，“老师好。”

“哎？你怎么还没去开学典礼啊？”郭钰悄悄看了刘懿康一眼，不着声色地靠向了他一些。

“啊，我我找教室，可是好像找不到哎。开学典礼？是在哪里啊？”女孩乖巧地望着郭钰。

郭钰敬佩地仰头朝男人笑着，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见刘懿康看着顾西逢的眼神，又住了口。

“过来跟着。”男人收回视线，迈开腿，从她身边擦过，黑色的高大背影逆光而行。

顾西逢她看见记忆中的一个小小男孩与他重叠，“谢谢……”

郭钰见自己被落在后面，快步走到顾西逢身边，和小姑娘并行，“同学，怎么第一天开学就迟到了啊。”

“嗯……”顾西逢将左手背到身后，手腕在衣服上搓了搓，歪头望向她轻轻地笑了笑，“明天不会了。”

郭钰眨眨眼，这学生好乖啊，声音emmm怎么把她诓进广播站呢？然后她眼巴巴地望着前面高大的身影慢慢地变成一个小小的背影，想要追上去，看到身边的顾西逢又觉得不妥，心里默默地叹口气。

“老师，典礼什么时候开始？”

郭钰原本在她的包里翻找着一会儿她要发言的稿子，闻言突然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九点，我没带看时间的东西，啊！查哥他是第一个发言的，我们快些！

“呃……”？顾西逢又咽下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你认识刘子墨吗……

“嗯？怎么啦，查哥他很帅吧，好好学习，才能和我们刘主任一样优秀哦。”郭钰因为赶路的匆忙气息有些不稳，她边说着边朝操场望去。刘懿康已经拿着话筒站在首脑台旁整合纪律了，

“全体都有，立正，稍息，向前看。好，我们的开学典礼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保持安静，没有到场的同学赶快进场。”

顾西逢眼神微动，话筒是漏风的，她离他很近，漏风的话筒声和着他原原本本的嗓音，混杂在一起，随风飘入她的耳边，耳尖有些发痒。小姑娘突然感觉手臂一阵一阵的疼痛，告别郭钰后匆匆地站到人群的最后面想看看伤势。

刘懿康已经将话筒放下了，他揉了揉眼，避开光线坐在了首脑台上，后边有人递来了一份稿子，轻轻地推了推他，“刘君。”

“嗯。”他回过身，看着阳光下被反射地闪闪发光的纸张，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属实不想处理这些麻烦事。

“我还帮你把眼镜带来了，”应时彦说着从桌上拿起一副黑色墨镜，“你看，底下那么多小姑娘眼巴巴地盼着你讲话呢。”他昂昂首，拍了拍刘懿康的肩膀，将稿子并着墨镜一同放到了他的手上。

“沐浴清晨，充满了新学期的希望……”胡梅校长站在中间，正慷慨激昂地讲着。他只得带上墨镜，粗略地扫了一眼稿子，拿起了再次传过来的话筒，随着，

“现在请芜湖一中刘懿康主任，宣读校纪校规。”这句话的落下，缓缓起身。

有风吹过他浓密的眉梢，有星辰的光辉在他的眸中翻涌，淡淡地，他的嘴角牵起轻笑，坚硬的世界化开了柔软的一角。

刘懿康，刘子墨。

她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希望能记起来带她逃离火海的那个小小男孩。

“嘶！”她的手腕越发的疼了，致使她暂时停止了思考，将左手揣进口袋里，扭了扭，小脸皱成了一团。

整个开学典礼，顾西逢什么事都没记住，她只知道，完了手臂流血了，她又晕血，不能处理它啊怎么办怎么办。

结束后，顾西逢第一个冲出人群，刘懿康不经意间朝她的方向撇了一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跑得好快，心里默默感叹年轻的活力。

应时彦起身走到刘懿康身边，“刘君？你的眼睛还好吧。”刘懿康早在念完稿子时就已将眼镜摘掉，此刻双眼已经通红。

“呵……”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不太清楚了。”

“去医务室看看吗？”

“算……”

“哎走吧走吧！”

……

顾西逢她没有跑远，藏在了学校小卖部旁的一颗树后，打算抓个人过来问问医务室在哪儿。

此时刘懿康跟在应时彦身后，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看到了顾西逢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反应及时又灵敏一个抬手的，“老师好。”

不知道是不是冲着他的，他轻轻颔首。

顾西逢仰着头努力朝他一笑，抬起的手臂，感觉到里面好像有湿腻的液体流过，坚强地控制自己不去想象手臂里面的画面，扭头看了应时彦一眼，扯起嘴角笑了笑，“老师医务室怎么走啊。”

“正好我们也去，你在后面跟着？同学你去医务室干嘛啊……啊？！”应时彦往鼻子一抹，完了，自己留鼻血了，考虑到自己的为人师表，他尽量仰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同学你有纸吗！”

顾西逢看到那一抹殷红，是血吗？她紧紧贴着树，铺天盖地的晕厥感席卷而来，“我……呃……”

“哎你怎么了？”应时彦哪想话刚一落，小姑娘就已经歪歪斜斜地即将倒在地上了，“晕……晕血啊，这么严重的吗。”他小声嘀咕着，刘懿康原先在极力辨别着这是哪一位学生，见状立马把她扶住。

转过身想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位女同学，确实看不太清楚，“应时彦你去叫两个女生过来。”

被点名到的人走了几步后又站着不动，“不对啊，我在流鼻血啊，你先给我一张纸，啊不行，一张不够，先来个三张，”顿了顿，“再说了女生力气那么小，那能背她过去吗？”

刘懿康盯着顾西逢，思索了几秒，把她扶正，然后松手，她往一旁倒去，他再次扶住，“这位学生，你醒醒？”然后松手。

滴答！

液体滴溅的声音，然后伴随着应时彦的吼声，“我……！刘君你别折腾她了，她的手臂怎么也在流血啊！”

刘懿康愣了愣，比量了一下她的体重和应时彦瘦弱的身躯，深吸了一口气，模糊地看到应时彦的鼻血还在滴答滴答地往外流，再吸一口气，然后弯腰将她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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