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循环 第四章 边域

不夜都的边域，寥寥几盏灯光淹没在夜色里。和韩许之告别了的小白躲在黑暗中计划着什么。

边域像是退尽了繁华，湮灭在平庸世俗里。没了不夜都光鲜的外壳，内里的血腥味都漫了出来。

生灵的骨骸、灵体的魂珠，踩碎了不知多少。不夜都特有的灵雨啊，那可是生命的“馈赠”。

韩许之不清楚爷爷的花卉如何在同一种土壤里存活，小白可是知道的，但是谁在乎？

财神任平生，若是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凡该有多好，一想到那次暴露在阳光底下的妖精，韩许之平白生出一些微弱的惋惜。

她到底还是要把这样的人拉下深渊，爬都爬不上来。

绕来绕去，还是决定去小白所在的边域看一看。

边域之景甚美，不夜都反落了俗。

若是驱逐了黑暗，这里独有的漫天星光像碎片一样近在咫尺，透着些微黄绿光芒的灵力环绕周身，灵力充沛地在这没有鲜花的奇迹般的沃土之上招来灵蝶。

灵蝶是个唯有天地灵力复苏百花齐放的季节里才会出现的灵物，这片没有花草树木可以存活的荒芜沃土上，是成群飞舞的灵蝶！

韩许之想，她这辈子应该是看不到这么美的风景了。

不夜都没有昼夜之分，过了许久，竟有些困倦了。爷爷的花卉市场有兼职的小哥帮忙，她就当放了个假。

仰躺在荒地上，伸手便可感受到隐在黑夜里的灵蝶，边域的黑夜更多的是雾，越靠近中心雾就越稀少，肉眼可见的稀少。

住在这里的居民多多少少是发现了的，但是这里可是不夜都啊！天堂之境！连天上不容忽视的黑幕大家都习以为常，相较于微乎其微的黑雾……这也方便了韩许之不少琐事。

不着急与小白汇合，这里的气息让虽是心魔的韩许之也倍感舒适，任由黑雾、灵蝶穿过自己的躯体。

远远感受到姐姐气息，提着特质灯笼的小白徐徐走来，灯光若隐若现、忽明忽暗。如果这特制的灯笼不是头骨的话效果会好点。

依附着小白手心蔓延出来的红线支撑着的头骨灯笼静静落在韩许之的身边，他学着韩许之躺了下来。

“姐姐，你在看什么？”

“天！”语罢变没了声响。这样的日子往后只会越来越少！

褐色的沃土蠢蠢欲动，正打算吞噬了这两不知天高地厚的生灵，却是烤得焦黑，刚还涌动着的泥土一瞬间安静下来，不敢妄动。

“欺软怕硬的东西，和天上的那个老头子似的！”小白唾弃这土，认怂倒是快。

“小白，对万物怀有敬畏之心，这土不是凡土……”韩许之摸摸手下松软的泥土，继续道：“不夜都原本可没这么大，当今世上唯一一种能自己生长的土……你觉得呢？”

“息壤！我的妈！真假啊？”

韩许之就爱看小白没见过世面没出息的样子。

“息壤自从治水之后就消失了，辗转到这交界处扎根，悄然生长，躲过了一切来寻找它的天兵天将、牛鬼蛇神。”

小白不以为然，“可还不是多了个不夜都在上面。”

“不夜都靠着息壤才闻名于世，生命气息不是一两场灵雨，一两副遗骸或一两颗魂珠就能孕育的，馈赠知道吗？小白。”

小白年龄尚小缺乏历练，虽然和韩许之相差无几，脑子不大灵光。

“也就是说这不夜都最宝贝的东西其实是这个息壤了？那为什么那么多神仙大人不晓得？”这里不乏神通大的人物。

“边域是无人之境，不夜都是过往之地。不夜都是过道狭窄的商业各色建筑群，最高的建筑不过两层，地面上铺的就是这些建筑的材料里掺的可是建木，沟通天地的建木，要不是材料不够，建筑岂止两层？”

“加上这里的生灵在这生活多年，哪会察觉？”

韩许之赞许的看了小白一眼，还有救。

“没想到，这一方世界可真神奇。”

这次韩许之没有回答他，身体下面松软的息壤让她深陷其中，以后再也没哪一天的夜晚能像今天一样放松了。

“姐姐，你羡慕吗？羡慕那些合理存在世间的生物？”小白惨白诡异的脸被浓浓的黑雾遮盖。

“存在即合理。小白你是不是把课程给落下了？”是啊，存在即合理。他们的存在明明合理，也仅仅是立场不同。

“姐姐我有在认真学习的！”

小白半跪着，透过黑雾、透过因果，眼前的女人，周身被红线缠绕着，紧紧束缚住，还有些许的红线竟然缠绕在韩许之的要害上！她是月老，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明明刚开始没有那么多因果的。

自从她来到人间后，那些因果如跗骨之蛆，从踏入这片土地，她差点一瞬间就被这沉重的因果压垮。小白照顾了韩许之好久，才让她慢慢适应这些因果。

现在，这些红线已经深深勒进韩许之的血肉灵魂里，已经没有办法了。

小白柔软的黑发深埋在韩许之的颈边，手心的红线熟练地缠绕上去。这些红线钻进先前的红线里，稍稍用力挣开，可惜断不了。

惨淡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眼前的人明明在怀里，却没有一点归属感。

“姐姐，你该走了。爷爷的花卉市场热闹极了。”说完，小白松开环抱着韩许之的双手，不舍的摸摸她柔软的发梢。

韩许之没有过多说什么，看着远方，起身离开。

坐在小电驴上，不免开始多想起来，这次来辅佐财神的人都不容小觑，执掌轮回的孟婆，天界的总管陆吾，这两人是下来赎罪的，但是能看因果的心月狐，是因为陆吾下来的……还有白泽，来帮助财神的。

还有她这个半吊子的月老，当初为了万无一失的逃下来，没少偷红线，现在倒是成了必死的漏洞，好在让小白早做打算了。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拥挤狭窄的巷子，韩许之这才明白小白说的热闹是什么：一只花臂土狗和一个白衣胜雪、仙姿卓然的男人面面相觑，一身魏紫色浴袍的任平生坐在门口小凳子上看笑话。自家爷爷和书店孟婆边上的男人在里面忙前忙后。

“诸位，请问有什么事吗？”韩许之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精准漏出八颗牙齿笑道。

“丫头，你的死妖精哥哥来看看你。”任平生惬意地摇了摇手里的蒲扇。

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抿着唇，眉头微皱，瞥见身旁的狗和坐着的男人。

韩许之的心微微颤动，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好似看到了爷爷放在保险柜里的岫岩碧玉。

“这位小姐你好，我是周含。”别的不说，这边介绍边布置隔绝阵法的这还是独一份的。

不愧是精通阵法的心月狐，韩许之回应道：“我是韩许之，实习月老。”好久不见了。

任平生瞧着韩许之不搭理自己，顿感无趣，逗弄旁边的土狗。土狗还迹久久不能回魂，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周含的男儿身，还是和初见一样好看，也不晓得为什么女儿身是那种妖艳的姑娘。

“好了，大家都知道点名号，在下就直说了……”还没说完，就在周含略微懊恼的神情中打断了，周含的女儿身出现了，天生尤物的女人穿着白色衬衫下半身再不是什么西装裤了，空无一物，白花花纤细的腿明晃晃出现在众人眼前，最要命的是这双腿上套着过膝的黑丝，黑丝yyds啊，韩许之口水都要下来了，好在衬衫对于现在的周含倒是长了，不然韩许之能表演个血溅三尺。

周含明艳的小脸凑在还迹面前，诱人微张的唇瓣贴近了些，小腰腰弯的还是韩许之及时拿了个外套系在腰上，不然之后怕是不好收拾了。

“这只其貌不扬的土狗是我家的傻爷们？”

“是的没错，这就是陆吾神君!”漠视了还迹抗拒的眼神，任平生贴心的做了回答。

说起女儿样貌的周含，还迹不能说一点好感都没有，那是吹的，这种欲语还休的大美人在面前晃荡了多年，他陆吾神君再不济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谁会拒绝眼前这一片春色呢？没出息地擦了擦鼻血。

倒是韩许之，站在一旁，敛去眼中莫名的神色，嘲讽转瞬即逝。

“周含，你作为二十八星宿的心月狐，这次下来，在下希望你辅助我等……”还迹絮絮叨叨。

旁人看不出来，韩许之瞧得清楚，周含困在这里面，看着身体里多出来的人格，在一众仙里含情脉脉。那样清高的人啊……

明明这两人的红线……未来得及深想，任平生就把下巴抵在韩许之颈部，伸手环住她的腰肢，果然软软的，任平生感受着手下的触感。

勾人的声线轻轻吐出几个字：“怎么不理哥哥了？”

或许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他人怎么样韩许之不清楚，反正她是酥了腰、软了腿，如果不是心魔、如果不是因果，或许这人还真能勾得她这个实习月老半辈子爱不得旁人。

“差不多得了，财神爷哥哥，大庭广众之下，你让妹妹以后可怎么在四海八荒的神仙里混呐！”

任平生浑身一激灵，一会不见，这小姑娘的嘴越甜腻了。

韩许之不在和任平生打闹，眼前这个周含，可不是真正的周含，那是周含分割出来的爱恋之情啊，可惜了周含堂堂二十八星宿之一，被困在儿女情长里，眼睁睁瞧着分裂出去的情感在还迹面前搔首弄姿。

“还迹，旁的不说，我的八块腹肌呢？我雄伟的肌肉怎么就这么变成毛茸茸的土狗蹄子了？”周小含（女版心月狐就采用周小含以便区分）惋惜地摸了摸狗爪。

“在下与这天空中的奇怪生物缠斗的许久，这怪物气息怪异，但是能力很强，说不出的熟悉和压迫，我被他打回原形了。”

“等等？你的原形就是一条土狗？？？”

“不是！只是在下如今的力量只能显现如此。”土狗还迹解释道。

只有韩许之清楚，陆吾神君的力量已经贡献出来了，就在交手之时。天上的神仙好似过于单纯了些。